溫嘉朗也在同時跟進陸曉這邊的情況,看到這些內容也當然不信。
他忽然想到:“誒,陸檢,這些孩子都不說的話,你試試找不在兒童幸福之家的孩子呢?”
“不在裡面的孩子?”陸曉虎軀一震。
“是啊!”溫嘉朗說,“這麽多年,總有孩子出來了,我這有名單,你聯系他們試試呢!”
陸曉立即按照名單上的聯系方式打過去,但一個兩個,幾乎全都是空號或者聽到陸曉的身份就直接掛斷。
似乎他們都想與這段往事做決裂,做切割。
就在陸曉打算放棄的時候,名單上最後一個女孩接起了電話。
她叫辛悅。
“請問是辛悅嗎?”陸曉說,“我是歸渡市檢察官陸曉,我想向你問一下曾經在兒童幸福之家的情況。”
資料顯示,辛悅也是一個少年犯,早年間因為盜竊罪入獄一年,後來在兒童幸福之家住了半年,之後去到了別的省份,重新開始。
辛悅遲疑了一會兒,陸曉透過電話都能聽到她那邊是孩子的聲音。
過了幾秒鍾,孩子的聲音消失了,辛悅似乎來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小心翼翼答道:“我是辛悅,請問您想問什麽呢?”
陸曉忙問:“想問問你之前在兒童幸福之家的感受,感覺怎麽樣?”
辛悅又遲疑了片刻,給出了回答:“很差。”
陸曉覺得自己似乎猜對了,又問:“具體是什麽樣的呢?”
“我的睡眠情況很差,每晚都做噩夢,白天完全沒有精神,做什麽都提不起勁,”辛悅說道,“我在那裡,就像是換了個人。”
“了解,”陸曉拋出她最關鍵的問題,“請問你有多動症嗎?”
辛悅詫異:“你怎麽知道?我實在兒童幸福之家確診的,厲娟說我之前犯罪就是因為這個,但說來也奇怪,我離開之後似乎就沒什麽症狀了,我還問過厲娟,她說我是長大了,自然就好了。”
“那你現在身體狀況怎麽樣?”
“還不錯,”辛悅想了想,“現在每天都能睡著,睡眠質量也不錯,或許真的是多動症好了吧,對了,我甚至便秘都好了。”
掛斷電話後,陸曉長舒一口氣。
一切似乎都連上了。
於是,她打了電話給駐守在兒童幸福之家的警方,讓他們找到孩子中同樣有失眠以及便秘情況的孩子,讓他們以帶孩子們檢查身體的名義,去兒童醫院做檢查。
同時,她也通過溫嘉朗的熟人,跟兒童醫院的檢驗科打好了招呼。
十幾位孩子就這樣被送入了兒童醫院。
陸曉幾乎坐不下,乾脆也去到兒童醫院,等結果。
幾個小時後,十幾分血液檢測報告出爐,陸曉在第一時間上前查看。
果不其然,十幾個孩子,每一位的體內都有大劑量的鹽酸托莫西汀。
每一位,都是。
第189章
面對鐵鑿一般的證據, 陸曉並沒有絲毫的興奮。
她隻覺得寒冷,是一種從身體底處迸發出來的寒冷,無關肌理, 卻朝著她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凍結。
她甚至一時間抵擋不住這種感覺,辦了這麽多少年犯與未成年受害者的案子, 她本以為自己都是毫無波瀾的, 但這樣十幾份報告, 卻讓她難以抵擋。
陸曉甚至一時間喘不過來氣, 蹲在地上。
她哭了。
一些她一直以來構建的圍牆似乎正在腦海深處土崩瓦解, 而一些記憶也破土而出。
那年, 她三歲。
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
在那個地獄般的福利院裡,她是一個異類,她沒有任何情緒波瀾,她每天如同行屍走肉,她會看到養育者對她不屑的眼神, 但她並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她天生沒有看懂別人臉色的能力。
直到陸教授帶著妻子前來,他們看到了她。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在人的臉上看到近乎“和善”的神色。
他們把她帶回了家。
但她依舊沒有什麽情緒波瀾, 她知道自己應該感激他們, 但她說不出什麽體貼的話, 也不會像幼兒園裡其他的小朋友那樣黏在他們身邊叫“爸爸、媽媽”。
可陸教授和馮女士還是給了她足夠的包容,在她還不理解什麽是愛的年紀,給了她足夠的愛。
她怨恨過自己,甚至虐待過自己,可是沒有用,她的內心就是一片空洞, 從沒有什麽旺盛的情緒從裡面誕生出來。
她本以為自己就這樣了,直到一天, 陸教授回到家,緊緊地抱著她,告訴她,媽媽走了。
後來她才知道,她的媽媽是用一種慘烈到近乎殘忍的方式走的。
她是一名高中教師,在路上遇到了三個衣衫破敗的十二、三歲的孩子,她本能地想問問那些孩子為什麽不回家,為什麽在這裡閑逛。
監控視頻顯示,他們在聽到馮女士的問話後,幾乎沒有什麽波瀾地、面無表情地把這位人民教師拖進了小巷,幾個小時後才從裡面走出來。
陸曉是趁父親不注意,偷偷在他電腦上看到的這些錄像。
那是她記事起,第一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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