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和平示意白岑安靜。
然後他接起了電話。
“范先生您好,我是楚孑,璞蘭大學毛小茂教授,也就是您之前學生的學生,我正在我們省東發村做一個課題,注意到了這個村子的早期的一位雕刻工匠的姓氏是冉祖,我記得貴博物館有一份古文獻資料,是清光緒年十余年左右的一位小說家,請問您可以幫忙查看一下嗎?”
范和平的神色立即嚴肅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詢問了。
“你是怎麽知道的這一份古文獻資料?”范和平立即往回走著,“是一本什麽樣的資料?”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這位小說家的草稿,其中有提到他生活的村子有一位雕刻師傅姓冉祖,單名一個均字。”楚孑邊回憶邊想,“這份草稿曾經在貴館2007年的‘百代生活’展覽上展出過,後面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我想起來了,那名作者叫作王印喜,”范和平飛速回憶著,“我記得那是一份並沒有什麽研究價值的草稿,上面很多文字都是亂塗亂畫的,也沒有被任何典藏收錄過,你竟然能記得上面的文字內容?”
“是的,不知道范先生方不方便幫忙查看一二。”
“方便、方便,”范和平說著就快步走到了古文獻庫房,輕車熟路就找到了那份藏在匣子裡的資料,掃視兩眼,“確實,其中有一句話提到了他曾經生活的村子裡,有一位名叫冉祖均的雕刻工匠……”
楚孑松了口氣,看來自己沒記錯,然後他想了想又問道:“請問王印喜先生還留下了別的文字記載嗎?”
“有的,雖然他的小說保存下來的不多,質量也不算上佳,但還是留了一些的,”范和平感覺到了久違地熱血沸騰,“我這就幫你找找。”
“多謝,以及,據您了解,冉祖是不是個很稀有的姓氏呢?”楚孑追問道。
“的確是,”范和平思索片刻,“我閱讀過的古文獻大多數都會記得一二,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姓氏,應該不是個漢姓,也不是滿姓……”
“是少數民族普米族的姓氏,”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白岑忽然答道,“楚孑同學你好,我是咱們學校考古系的白教授,曾經做過民族史的研究,你說的冉祖這個姓氏是普米族的四大姓氏之一,但普米族大多只在我國的雲貴地區,你剛剛說那位雕刻工匠在咱們省的村子裡?”
楚孑聽到另一個教授的聲音愣了一下,連忙答道:“是的,在東發村,我把定位發過去了。”
白岑查看了地圖片刻,又問:“這個村的起源是什麽?村志有記載嗎?”
“沒有,我也是想查到這個村子的起源,”楚孑答道,“大致可以推測是光緒二十年左右建成的村落,裡面有一位普米族的工匠,然後就沒了。”
“有了,看看這個,是王印喜的小說,”范和平又拿出了保存在真空袋中的幾張舊宣紙,“但是也都殘缺不全了,很難拚湊出完整的話來。”
白岑趕緊用自己的手機開了視頻,給楚孑打了過去。
三人也不管別的,也沒有寒暄,就這樣擠在漆黑狹窄的倉庫,看著那些文字。
半小時、一小時……
時間流逝的飛快,連周圍別的組別的研究員都已經下班了,卻看到古文獻組的等還亮著。
他們也都感到驚奇,立即湊了過來。
不一會兒,小小的資料室擠滿了人。
大家聽完楚孑講述東發村奇怪的狗類葬禮儀式,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於是,都自願加班,在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搜索著、查詢著。
深諳古代經濟學的研究員根據村志的紙張、墨跡推斷出了東發村的經濟狀況。
也有深入研究過民族考古學的研究員說著普米族的演變歷史。
還有瓷器組、金銀組的人根據東發村村志中的婚慶、葬禮所記錄的用品,推斷了東發村整體的習俗……
一小時前,東發村還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村子。
但此刻,它已經變成了這些研究員眼中的一道趣題,等待解讀。
雖然也許它的歷史價值並沒有那麽高,但對於東發村的村民來說,能知道自己村子的來源,總歸是好事一件。
而最終,還是古文獻組的范和平研究員從王印喜和友人的一封書信中找到了答案。
那篇書信,王印喜提到,他自己的曾祖父,是因為家鄉的一場暴雨導致流離失所,這才不得已到了西南省。
隔壁研究環境考古學的人立即掐算,發現這是嘉慶年間的一場橫跨西南雲貴的一場水災。
正是這一場水災,導致了雲貴地區很多少數民族——其中很可能就包括普米族——的遷徙。
而他們為什麽會正巧遷徙到了西南省呢?
“大姨嫁陝二姨蘇,大嫂江西二嫂湖。戚友初逢問原籍,現無十世老西南。”
另一個研究員補充了一首《竹枝詞》,描述的正是嘉慶年間西南省浩浩蕩蕩的遷□□動。
這時候的西南省不止有來自雲貴的流民,還有江北、江南甚至甘州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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