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兒子跳河就是這村裡最大的事了,現在還有一幫子外人來撈村碑, 那就更是顯得的叛經離道了。
“別撈了,快放著吧, ”明村長急忙道, “那村碑也不是什麽稀罕的物件, 就沉在河底吧。”
“不行,”楚孑抹幹了臉上的水,就急忙跑到村碑旁邊,開始翻看起來,“這村碑很可能都有兩三百年的歷史了。”
“可是這東西一直就在這裡啊,風吹日曬的, 也看不出什麽。”明村長不太明白楚孑非要撈起這塊村碑的意圖。
楚孑卻也沒再回答,只是翻過那塊村碑。
村碑確實石塊老石頭了, 正面刻著東發村,顯然是建國之後的字體。
但村碑的背面卻凹凸不平,楚孑還記得那天在月光之下的水底看到它的樣子,那些紋理並不像是自然地風化和腐蝕,更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楚孑立即摸著石頭上的紋路,在旁邊的泥地上寫著。
漸漸,他發現,這似乎是個“熊”字。
楚孑估測不出這個字的年代,隻覺得依照這樣的風化程度,總不低於百年了。
而這雕刻的手法似乎刻的是篆體字。
多在明清時期用於碑文書寫。
所以,楚孑猜測,這個村子,很有可能最開始叫作“熊村”。
在建國之後才改成的“東發村”。
只是這個村子四周都是平原,還有不少河流,怎麽看都不像是有熊的樣子啊。
怎麽會起這個名字呢?
楚孑思索著,又開始翻看這塊石碑,終於在底部又摸到了一些凸起。
一般的碑文用的都是陰刻,而這兩個字卻是陽刻的。
陽刻的缺陷就在於更容易被磨損,但幸虧這兩個字似乎一直在最底下,風吹雨淋受到的並不多,所以保留了下來。
楚孑仔細摸了半晌,終於確定,這也是兩個漢字。
“冉祖”
冉祖……
能在這個地方刻下字的,要麽就是誰的標記,要麽就是當初雕刻這塊石碑的工匠的名字。
只是冉祖這個姓氏未免生僻。
但歷史研究不怕生僻,就怕太常見,如果這裡要是刻著個王字,那就真不知道該如何調查了。
瞬間,楚孑回到系統裡,只見漫天的資料平鋪在了他的眼前。
這儲存這部分記憶的宮殿的最角落,楚孑將那本旅遊冊子攤了開來……
半分鍾後,他給貓教授打去了電話。
一分鍾後,貓教授給了他西南省博物館典藏部一位負責人的電話。
*
范和平關上了自己辦公桌前的台燈,歎了口氣。
今天是他在西南省博物館典藏部,古文獻組任職研究員的最後一天。
他剛剛過了六十歲的生日,就要退休了。
他的書桌很是整齊,雖然堆滿了各類文獻和參考書籍但絲毫不顯凌亂,頗有老一代學者的講究。
范和平剛剛度過了六十歲的,一直在和這些古文獻打交道。
他走過長長的走廊,看向別的組別還都燈火通明的。
而自己的組已經早就下班了,自己已經算是留的最晚的一位了。
為何會如此呢?
因為西南省博物館裡的文物,要論起來,古文獻是最少的一部分。
首先,所有的文物裡,古文獻都屬於極其稀少的一類。
因為無論是紙張還是竹簡,都極難保存,所以傳世量非常少。
而一般情況下,重要的古文獻都已經交給國家博物院或者文物局進行研究了。
能留在他們博物館的古文獻,無非就是一些地方志之類的東西。
更何況,對於一個博物館來講,最吸引人的從來都是那些精美的文物,比如玉器、瓷器、漆器……
沒什麽人來博物館是為了看古書的。
久而久之,古文獻組就成了這個博物館最不被重視的組。
范和平歎了口氣,這也沒辦法。
雖然他這一輩子都在研究古文獻,但也只是省博物館的一顆螺絲釘罷了,似乎有他沒他都一個樣。
甚至在他離開後,這一組都不存在了,被書畫組合並了。
想到此,范和平的心情就更低沉了幾分。
“舅舅,恭喜退休。”
一個穿著風衣留著短發的女性攔住了他。
范和平抬頭,見是自己的侄女,立即揚起笑臉:“小白,怎麽這麽有空來找我,今天不用上課嗎?”
“我給學生放假了,”白岑笑著揚了揚頭,“舅舅退休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會不來呢?”
范和平瞪大了眼:“放假?你們隨便給學生放假,璞蘭大學不會追責嗎?”
白岑擺了擺手:“都當上考古系的教授了,總該有些優待吧。”
“也是,”范和平爽朗一笑,“你繼母身體怎麽樣?快康復了嗎?”
“不知道,都是我前夫幫著看呢,”白岑挽過舅舅的手,“別說這個了,我們文獻組組長今晚想吃什麽?我來請客啊?”
“好……”范和平剛抬腳,忽然手機響了。
“怎麽這時候有電話?”白岑問道,“也不見什麽時候古文獻組這麽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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