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啊,乘涼呢?”楚孑問候道。
乘涼的大爺朝他笑笑,“你是誰呀?”
“我是劉冰的同學,來這玩的,”楚孑回答道,“您挺喜歡小狗的啊?”
“喜歡……喜歡……”大爺點點頭,“你們好好玩啊。”
說著,大爺就離開了。
楚孑又問候一旁的大媽,可也沒說兩句,大媽也說要回家做飯就走了。
一來二去,弄得楚孑還有點尷尬。
楚孑在影視作品裡看各路農民都是話癆,但實際生活裡卻又不盡然,都說十裡不同俗,百裡不同音,每個農村的氣質也都不太一樣,可能這個村子裡的人就都比較害羞。
也難怪了,劉冰他們一家三口話都不多,看上去在村裡也沒有太廣的社交圈子,而他又是劉冰的同學,和這幫村民八竿子打不上關系,還在這探頭探腦、問東問西,不怪村民們不願意搭理他。
楚孑之前也和貓教授請教過不少次,想知道關於田野調查有什麽要注意的。
貓教授的回答總是言簡意賅,說最難的其實不是累或者辛苦,而是和不同文化、不同民族的人建立關系。
讓他們能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生活方式展現在你眼前,這才是社會學的學者們面臨的最難的問題之一。
怪不得楚孑總聽說一些社會學、民俗學的學者,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之後,都和調查對象變成了好朋友。
這條路,真是不好走啊。
楚孑也暫時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回到了劉家人乘涼的大樹底下。
他決定先從身邊人問起,之前看到劉父劉母也養了三隻狗,於是問道:“您村子裡養狗的人挺多的啊。”
劉父劉母都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嗎?”
“對啊,我沒去過別的鄉村,但是如果在城市裡,三四家人裡有一家養狗的就了不起了,”楚孑說道,“但您這邊經常是一戶就有兩三隻狗。”
劉父點點頭:“是啊,三口人嘛,三隻狗。”
“您這邊養狗是按照人頭算的?”楚孑感到有些驚訝,“每個人都要養一隻狗嗎?”
“是吧……”劉父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祖祖輩輩都這麽養的,我們就也照做了。”
楚孑默默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看來東發村對於養狗還真是有著不太一樣的情感。
“老劉,劉嫂!”
楚孑這邊還在想著事兒,只見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靠近,朝他們喊道,“家裡來客人啊?”
一眾人立馬起身和男人打招呼。
“可不,”劉母高興應和道,“這些都是我兒子的同學,高材生!”
“高材生?”男人一臉狐疑,看著幾個人渾身大汗淋漓的樣子,笑道,“高材生沒下過地吧?怎麽累成這樣了!”
“可不,這幾個小夥子都是城市裡長大的,”劉父笑呵呵說道,“這是第一次來地裡幫忙,有意思的很。”
這話說得三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確實,也不能怪村民向看怪人一樣看他們,他們的把式確實有點怪。
“你兒子是不是學的殯葬啊,這專業怎麽樣?”男人又問,“我家兒子學的開貨車,聽說可難了。”
“都差不多,湊合學著吧,”劉母回答道,“你兒子還沒回家?”
“今晚回來,”男人湊上前,小聲道,“不是得今晚辦事嗎?”
“對誒,你們今晚上辦事,”劉母一拍大腿,“用我們去幫幫忙不?”
男人看了看三人,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就……不麻煩了吧。”
楚孑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覺得他們乾活不利索,去了也沒什麽用,所以就沒邀請。
但楚孑不願放過這樣的機會,見他身邊跟了兩條小黑狗,於是主動搭訕道:“叔,您狗養的真好,烏黑油亮的!”
大叔立即白了楚孑一眼,“這不是我養的,是我供的!”
“供的?”楚孑頭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為什麽說是供的?”
“不然呢?”大叔十分不解,“說是養的,不就和牲畜一樣了麽?”
“倒……也是,”楚孑被大叔的邏輯打敗了,“您這邊的風俗也滿獨特的。”
“這算啥,”大叔又看向劉父,“老劉,晚上別出門哈,跟著幾個小子說,別忘了。”
劉父想了想:“知道了,都記得清楚著呢,忘不了。”
“成,那沒什麽事,我先下地乾活去了,還有兩畝地的土豆沒收好呢。”
劉母點點頭:“得嘞,我們這也要下地乾活了。”
一眾人這才從樹蔭底下又走到田地裡,繼續乾起活兒來。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回再乾就沒那麽生疏了,他們幾乎能跟上劉父和劉母的速度了。
楚孑仍是覺得不甘心,走上前,趁劉母喝水的功夫,問道:“剛剛那位叔叔說的,晚上是什麽活動啊?”
“他家供的老狗死了,”劉母道,“不是得辦個事嗎?”
楚孑精神一振:“葬禮嗎?”
“對啊,”劉母點頭,“我們這兒狗的葬禮都是晚上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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