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方馳要不是個成年男性,這還真像被人騙了,戀愛腦泛濫中了感情圈套,馬上要被人賣了。
韓方馳先是搖頭,之後說:“如果你把咱們倆一起賣在這兒,一輩子不出來,也沒什麽不好的。”
何樂知不覺得這是傻話,甚至點點頭,說:“也可以,但是要帶上何其,把她一起賣過來。”
韓方馳笑笑,沒有說話。
之後他們又坐了輛車,把他們送到山區。山路像是開不到頭,兩旁都是連綿的山。
韓方馳跟何樂知坐在後座,靜靜地牽著手。
“這就是我之前過來出差的地方。”何樂知指指不遠處暫時沒有開工的現場,說,“住在這裡,有時會有牧民來放羊。”
車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前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鍾。
司機最終把車停在一個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何樂知開門下了車。
這邊天黑得晚,這時太陽終於徹底從天空消失,夜晚到了。
晚上的山裡溫度略低,即便是夏天也要穿著外套,他們倆都穿了衝鋒衣。
何樂知帶著韓方馳沿著一條算不上路的小路上山,這附近的山連草皮都沒有,荒蕪、堅硬,全是黃色的石頭。
“你小心。”韓方馳說。
“我沒事兒,我熟。”何樂知緊緊牽著他,“你跟著我走。”
韓方馳“嗯”了聲,隨著天越來越黑,眼睛能看到的一切越來越不清晰。
山風一陣陣吹過來,空蕩蕩的山裡一片沉寂,沒有雜草,沒有生物,這裡似乎除了他們倆,再沒有別的生命了。
到得一片平坦的地方,何樂知放開了他的手。
韓方馳下意識去握他,沒有握住。
何樂知從包裡掏出個眼罩,戴在韓方馳臉上。
“自己站一會兒好不?”何樂知手還放在他的臉上,輕聲說,“你一直在我視線裡,相信我嗎?”
“好。”韓方馳握著他的手,親吻他手心。
“我很快回來。”何樂知說。
“嗯。”韓方馳回應他。
何樂知給韓方馳戴好眼罩,一個人走了。
韓方馳被留在原地,他能聽見何樂知的腳步聲,以及動作時衝鋒衣布料的摩擦聲。即便這些聲音越來越遠,可韓方馳並不擔心。他筆直地站在那裡,任風吹著他。隨著何樂知的走遠,韓方馳聽到了連續的幾聲“喀”,接著似乎聽到了微弱的電流聲,稍縱即逝,像是幻覺一般。
何樂知跑回來時,韓方馳說:“別跑,慢點走。”
“怕你害怕。”何樂知笑著撞他身上,韓方馳抬起胳膊接住他。
“這個要摘嗎?”韓方馳問。
“不能,你把眼睛也閉上。”何樂知上下扯扯,給他戴好,說,“我得帶著你走一段,這裡是平的,不會摔倒。你只要跟著我、相信我。”
韓方馳說:“走吧。”
韓方馳在絕對的黑暗中,被何樂知帶著,不知道要去向何處。他聽話地閉著眼睛,不讓眼罩周圍的縫隙泄露何樂知還沒揭開的秘密。
何樂知似乎有點緊張,握著他的手很緊,掌心發燙。
在這段路程裡,何樂知沒有和他說話,耳邊除了風聲和他們的動作聲,再沒有一點雜聲。韓方馳後來能感覺到踩到的不全是石頭,開始有了條狀的東西,但他一步也沒有遲疑,沒有一步猶豫。他唯一的倚仗是何樂知的手,那是他的路標,是他的眼睛。
有那麽幾分鍾的時間,韓方馳甚至有了一種他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錯覺。
他們到了一個絕對安靜的、沒有生命的空間裡,這裡時間靜止,被隔絕在世界之外,只有他們倆。
“到了。”何樂知呼了口氣,說。
韓方馳沒去摘眼罩,只是站在那裡,等著何樂知的指令。
“我時間實在有限,來不及了,它不夠完美……”何樂知聲音裡帶了點喘,攥著韓方馳的手,“但我還是想讓你看看,這是我現在能做到最好的。”
韓方馳沒有說話,輕輕刮刮何樂知的虎口。
何樂知手再次放在韓方馳臉上的時候,先是兩隻手托著他的臉,在他嘴唇上輕輕碰了碰。
接著把眼罩從韓方馳頭上摘了下去。
韓方馳眼睛沒有立即睜開,而是繼續閉了幾秒。
當他終於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一股強烈的眩暈感撲面而來,世界搖晃,不是人間。
這一瞬間韓方馳感到眼前的一起都不是現實,而是在一段想象裡,在夢裡——
目光所及的范圍裡,全都是星星。
它不在天上,而是從天空中流下來,無數星河纏繞著流淌到腳邊。北鬥七星天上一組,面前一組,獵戶座的三顆星腰帶距他幾步之遙,流星畫著長長短短的線恆定在眼前。
風一吹起來,星星還會動,會一顆兩顆地從星河裡掉隊,骨碌骨碌地跳下來。
韓方馳找不到天空的接口,星星綿延流下來,把他包裹其中。
“這是我去過的這些地方裡,我覺得星星最多的地方之一。”何樂知在韓方馳的身旁說。
“這裡離天更近,沒有人,沒有汙染,沒有光,星星不被打擾。”
他聲音輕緩,和星河一樣溫柔。
韓方馳像是遊蕩在一場少年的夢裡,只要他想,他就能躺在銀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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