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樂知問:“方馳呢?”
肖遙也喝酒了,說話有點拌嘴,跟他說:“停車呢……他車位不知道讓誰停個車,等挪呢。”
何樂知手裡的花一時有點沒地方放,於是往肖遙褲子側兜裡一插。
“那你們待著吧,我先回去了。”何樂知說。
“我們不待,我們上個廁所就走。”肖遙說完把門禁卡往玄關櫃上一放就去洗手間了。
周沐堯還站在門口沒進來,倚著門邊的牆,他也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何樂知,喝了酒的視線又直又沉。
他堵在門口何樂知出不去,想出去得貼著過。
何樂知問:“不去廁所嗎?”
周沐堯低頭換鞋,他動作慢,他喝醉的狀態何樂知非常熟悉。
以前無數次周沐堯喝多了回來,何樂知就站這兒看著他。
周沐堯換完鞋的第一個動作往往是胳膊伸直了畫個大圈,把何樂知抱住,臉埋在他肩膀上。
好像上輩子的事了。
何樂知已經想不起來以前每次他心裡在想什麽了,此刻站在這兒,心裡唯一的念頭只有驚訝於這次他竟然能如此平靜。
除了剛看見那一刻的錯愕,之後何樂知心裡幾乎沒再起過波瀾。依然會因為這些熟悉的動作想起從前,畢竟它實實在在地存在過。但也只是想起來了。
人的心裡就這麽大地方,用一段長長的時間把過去塗抹乾淨,再把另一個人裝進來,填滿。
原來曾經的一切真的都能在時間之下被抹平,在這一刻何樂知突然感到一種從心底深處泛上來的輕松。
此刻的全然平靜讓他意識到,他的心到今天為止,已經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這個認知對何樂知來說非常有價值。這讓原本他對自己的判斷有了客觀的佐證,使得接下來他的承諾更加擲地有聲。
這些想法使何樂知神情也放松下來,眉眼間非常平和。
八年戀愛不是何樂知自己談的,他曾經的戀愛對象就在眼前,並且喝了酒,略微有些發昏。
兩個人同時想起了從前,只是心情大不一樣。
一個已經徹底放下了,一個顯然還沒有。
何樂知不合時宜地站這兒想著與前任不相乾的內容,一個分神,周沐堯突然抱上來的時候沒來得及躲,只是下意識屈起手肘擋了一下。
肖遙洗完手出來,正好看見了,嗷的一聲喊起來。
“你有病啊!”肖遙一嗓子喊得估計樓下都聽見了。
韓方馳從電梯裡出來,第一眼看見了還在門口站著的何樂知。
肖遙背對著門,衝洗手間方向扯嗓子喊:“你抽什麽風啊!”
韓方馳驚訝地看著何樂知,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晚上才落地。”何樂知朝他笑著說。
肖遙聽見聲音,回過頭,跟韓方馳暴躁地說:“你能不能管管你弟了!他怎跟個狗似的啊!”
何樂知想把他嘴捂上。
“他怎麽了?”韓方馳進來問。
“沒怎麽。”何樂知說,“喝多了。”
“本來要送他們回家,到附近他倆說要上廁所,正好我懶得送,上完讓他們自己打車回家。”韓方馳說,算作解釋。
何樂知點點頭。
“他剛才往樂知身上一撲,好像要咬人。”肖遙一喝多就嗓門兒大,擰著眉喊,“分了有沒有一百年了?你說抱就抱啊!你純是有病!”
“遙遙……你歇會兒吧。”何樂知踢踢他小腿,想直接把他踢門外去。
何樂知或許是因為終於回家了,也或許是因為剛才那個令人放松的認知,總之心情一直處在一個相對愉悅的狀態下,並沒有受到剛剛那個小插曲的影響。
而且剛才周沐堯剛搭了一下就被他用胳膊肘頂開了,說抱也算不上。
周沐堯並不是非要纏他,上次見面也表現得很平靜,畢竟已經一年了,沒那麽不理智。只是剛才何樂知神色柔和地站在旁邊,讓很多記憶被帶了出來。那些記憶對一個喝醉了的人來說,簡直美得像夢一樣。
被推開了周沐堯就低著頭去洗手間了,沒再說別的話。
韓方馳看向何樂知,問他:“抱了?”
何樂知衝他輕輕地搖頭。
“怎麽沒有?”肖遙從背後往何樂知身上一掛,胳膊搭前面去,頭往人肩膀上一貼,“就這麽抱的。”
肖遙那會兒從洗手間出來根本就沒看清,加上他喝多了嘴胡咧咧,何樂知算是說不清了。
韓方馳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是何樂知擺的花瓶,韓方馳沉默地跟何樂知對視著。
周沐堯從洗手間出來,幾個人一起看向他。他似乎也沒什麽想說的了,隔著半個客廳,遠遠地看了何樂知一會兒。
他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眼裡有著很多情緒。
何樂知上次之所以想起了周沐堯二十歲時的眼睛,就是因為他現在的眼神和曾經的簡單快樂不一樣了。那時周沐堯沒那麽多情緒,眼睛總是亮晶晶地閃著光。
他倆走的時候韓方馳進去換衣服了。
何樂知站在門口送了會兒,周沐堯走出去,跟他說:“我走了……樂知。”
何樂知點了點頭。
無論如何,今天見的這一面對何樂知來說不是壞事。
“好好生活。”何樂知最後對他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