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傅寒崢倒是捱過來了,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前不久剛出院。
現在醫院附近那個區的新別墅裡修養,雙腿殘疾,要等著接下來二次手術。
傅家並沒有任何人來看望他。
“你就跟他們說,我死了吧。”
出院那天,顧明衍送傅寒崢去新別墅,拿了一疊協議遞過去。
“雖然不該在你生病的時候跟你提這個。”顧明衍那時頓了一下,直白地說:
“但也沒必要一直拖著,你考慮一下吧。”
傅寒崢坐在輪椅上,聽見顧明衍開頭一個“雖然”,大概就意識到他要說什麽了。
他一下子把背挺得很直,像一塊僵硬的三角板,等顧明衍全部說完,又停頓了那麽一秒鍾,再伸出手去接過來。
其實傅寒崢心裡很清楚,現在自己身體這個樣子,公司股份財產之類的身外之物,他是再無能為力去操持了。
要纏著顧明衍不放,去走訴訟離婚,打官司打個兩年,對他這病體也內耗極大,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已經對他幾乎沒有任何積極意義了。
再繼續拖下去,他原本手上的那點事務也全部要移交給顧明衍,時間一長,可操作的空間就太大了,再等個幾年,他身體不好、手上又無實權,所有的錢都變成了所謂的夫妻財產,而顧明衍大權獨攬,還根本不喜歡他,他們之間沒有半點感情基礎,那他的處境簡直被動得可憐。
趁現在離婚,把能拿到手的財產都分乾淨,帶著錢開始新的生活,也算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傅寒崢翻了下離婚協議,一頁頁文件紙從指尖溜過,顧明衍倒比他坦蕩,這條款寫得比當年他遞給他的聯姻協議要磊落,沒什麽彎彎繞繞,反正原本是他的,連帶著增值部分都給他,原本是顧家的,就照樣還是顧明衍的。
還有原本是傅家的,但不屬於傅寒崢,被顧明衍和他爸媽使盡手段奪來的,也按出力表現三七分,分他三成功勞。
條件開得很公允,顧明衍做事向來是讓人服他的,傅寒崢也沒有什麽異議,隻開口問:
“最近傅家有打電話過來嗎?”
顧明衍嗯了一聲,沒直說,隻說手術後傅爸確實有打電話來問過他情況怎麽樣。
當然實際情況是,手術結束後,顧明衍打電話過去報平安的,而傅寒崢住院期間,傅爸唯一一次打電話過來,是要奪職權。
那老家夥先慈愛地問候了一大堆,說什麽寒崢的命也是可憐,現在又出了這樣的意外,倒苦了你在醫院忙前忙後,接著話鋒一轉,就開始說,既然這麽忙,公司的事就少操點心吧。
傅寒崢的職權不能在公司裡一直空著,不像樣,傅爸決意讓第六個兒子傅斯禮來接手,正好你們倆以前還是同學,可以互相配合工作。
顧明衍聽得火冒上來又壓下去,對著長輩大發脾氣倒顯得他沒風度沒禮數,便也假惺惺地說行啊,只是傅斯禮以前似乎對公司的事情不太上心,不知道這幾年能力如何?
傅爸一聽他能松口放權,很高興,打包票傅斯禮這幾年成長得很好,一定能獨擔大任!
然後入職半個月,就被顧明衍高壓下的工作強度和罵人強度給整崩潰了,傅斯禮直接撂挑子不乾,說他要去夏威夷衝浪,顧明衍那麽能乾不如就都給顧明衍乾吧!把傅爸氣得快撅過去。
顧明衍沒有直白地說傅家沒人關心他死活,用委婉體面的話術進行了一番藝術表達,像是給他家這段可笑的父子情遮掩一二。
但傅寒崢躺在醫院那麽久,小時候在傅家那麽久,心裡最清楚他爸對他是什麽態度。
他爸最得意的孩子是大女兒和大兒子,但都在跟顧家的那次鬥爭中被鬥垮了,剩下的二兒子獨木難支,跟顧明衍更是比不了,而其他的孩子,全都扶不上牆,一個個隻想當閑散享福的富二代。
眼看顧明衍在公司裡的權力越來越大,而傅家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製衡他,隨著時間的流逝,傅爸只會一年比一年衰老,他不得不急。
既然這麽急……
“就跟他說我死了吧。”
坐在沙發上的顧明衍猛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說、我、死、了。”傅寒崢一字一頓地說,“離婚的條件,加上這條吧。”
“……”
顧明衍一下子覺得事情好像驚悚起來了,是不是這時候突然對一個病人提離婚…精神刺激有點太大?他趕緊站起身,道:
“你今天先休息吧,這事兒以後再說。”
“以後?”
傅寒崢似笑非笑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像是譏諷:“哦,你的那位等得了那麽久嗎?”
“……”顧明衍走到玄關的腳步頓住。
這人什麽時候能改改這“尖酸刻薄”的調調?他最煩別人拿沈鈺嗆他,好好說話不行嗎非得陰陽一下?
顧明衍轉過身,忽然看見傅寒崢雙腿殘廢坐在輪椅上的模樣,一下子,就又什麽話也沒有。
沉默在客廳裡蔓延,突然,響起一聲:
“謝謝你。”
傅寒崢低著頭,說:
“你還去看過她。”
車禍住院期間,他最擔心的就是媽媽。
他初中時媽媽犯了精神病,在國內反覆都治不好,他爸和大房二房私底下說如,看那瘋女人很晦氣,要送遠點,當時騙他這邊醫療條件更好,把媽媽送來很快就會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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