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沒有想到給他打電話,反正我自己站馬路邊上曬了會兒,招了輛車。
一上車我就在後座靠著,連司機都看我不對猛踩油門,到那醫院總共就花我十五分鍾,我扶著車門下車,要不是沒什麽力氣,我真想告訴這個司機你他媽這麽開能要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的命。
那天有點熱,上午的時候太陽就挺大了,我背著光走進醫院,進了急診室就暈倒了。
突然倒一個人,在急診室裡不算挺大的事兒,但在我這裡還挺大的。
我睜眼的時候都懵了,中間少一段記憶的感覺很嚇人,所以我給他打了電話。
他說喂的那一聲我就突然不怕了,我看到自己手背上扎著的針,後悔給他打這通電話。
我說:沒事兒。
本來想說想你了,但其實我也沒事兒這三個字都說得很模糊。
我嗓子跟裂了似的,沒辦法。
他剛開始以為我是哭了,我幾乎馬上就聽到他凳子在地上劃的聲音,他問我怎麽了別哭啊,我才笑了。
我清了兩下嗓子,勉強能說出話了:發燒。
他問我你在哪兒,我說醫院,他說他馬上來。
這家醫院明明從我家過來更遠,但是他到得比我之前還快。原來那個司機師傅收了不少,是我錯怪人家了。
我還住在急診室的病床裡,周圍都是人,他走進來的時候好多人往他那兒看,因為他表情特別爛,好像我不是在發燒而是快死了。
呸,死這個字兒真不能經常說。
我當時還勉強笑了一下,我很想說句話,但是太累了。
他過來把病床的簾子拉上,牽了我的手。
他問我叔叔阿姨沒在家嗎?
我說沒有,自己過來的,他臉色又臭幾分。
他讓我別說話了,給我拉了拉被子。
我挺困,但是一直撐著,直到他來了才閉上眼睛睡覺。
52
等我再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看不出時間,但窗外黑了下來,急診室也沒白天那麽吵。
我的針打完了,他趴在我床邊睡覺。
我蓋住他頭髮,輕輕碰了一下他就醒了。
能說話了嗎?
他問我。
我說我沒事兒了。
這次真的好多了。
他又說:那要不要再躺會兒?我送你回去。
我說:我不想待在醫院了。
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他隻讓我喝粥。但我也是真的不太舒服,所以竟然連什麽味道都沒有的粥也能喝下去了。
其實我估計那會兒他看我吃飯比我自己吃飯都痛苦,所以我們都沒什麽胃口。
他送我回家,我說我沒事兒,他特別不樂意,我就讓他送了。
在我家小區門口,我讓他回去吧,我說我到了肯定給你打電話讓你放心,我覺得他可能憋一天了,那時候終於說出口了。
他問我你覺得你這樣我能放心嗎?
我頓了下,當時還在笑,我說我怎麽了?
他問我,你知道自己發燒了,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突然生氣了,我說我覺得我可以。
他說是,你自己一個人什麽都可以。
他說我知道你在急診室暈倒了,打電話的時候要不是你說不出來話,你是不是還打算瞞著我?
我態度很差地說你別說了,然後轉身走了。
我在房間裡自己生悶氣,我真的想給他打個電話過去罵他,我想說你不知道我還在生病嗎你氣我幹什麽?
翻來覆去一晚上我都在想我們倆又他媽吵架了的這回事兒。
我還很認真地想我到底為什麽沒有想到給他打電話。
我想一晚上的結果就是我可能還不太習慣依賴誰吧。
雖然我們其實在一起挺長時間了,但我們一直都不是有什麽事兒商量著來的性格,這個應該也能看得出來。
心裡有主意就去做了,我們都是這樣的人。
生病了還是不太一樣,我後來也覺得我那個時候應該給他打電話。也許當時我不是那個生病的人,所以沒感受到什麽是心疼。
我換位想了想當時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他,我過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暈過一次了,我也會跟他一樣炸。
只不過我有時候是心裡炸,而他一般都是直接炸給我看。
覺得自己不被需要,這是他的症結。
53
我還在看他回我的那句可以。
我躺床上看了不知道多久了才退出去,想找老胡聊聊天。
我和老胡的對話還停在很久之前,他問我要不要出去喝酒,我說差不多戒了。
我給他發消息,我說老胡現在我想喝了,就我們倆,出去喝吧。
老胡先給我發了個問號,然後說好。
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嚇了一跳,酒吧裡那麽點兒光他都看見我蒼白的臉色。
他問我怎麽了?要不還是別喝了你這看著像喝了馬上就得進醫院的樣子。
我說沒事兒,我分手了。
他啊了一聲。
挺多情侶容易分手的,有的說分手就是鬧著玩兒,但我倆一般不這樣玩兒。
老胡知道我們,我們都是說了分手就要真的傷筋動骨一次。
他抬起酒杯,喝之前又跟我確認一次:你不會暈了倒著兒吧?
我說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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