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星期放假的時間是星期六下午五點十五分,收假的時間是星期天晚上七點。
我們是寄宿製學校,一個星期回一次家。
但是回不回家對我來說無所謂,因為我爸媽很忙,他們生意大,到處跑,幾乎不管我。
周末可以說只有一天,這一天我要麽約人打球要麽約人吃飯,要麽就在床上躺一整天。
老胡讓我向他學習,他說一班的人周末幾乎都在學校裡自習。
我說打住打住,我追求不高。
老胡切了聲:還說喜歡人家,到時候高考完了你倆隔幾百公裡怎麽辦?
我說那不可能,至少一個城市是可以的。
其實說完我就慌了。
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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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尤其是上英語課的時候。
英語老師發現我嚴重走神,朝我扔了粉筆頭,打歪了,砸到老胡頭上。
全班哄堂大笑,而我承受了英語老師的怒火,拿著書滾出了教室。
這是下午的最後一節課,夏天的傍晚,火燒雲很漂亮。
我靠牆站著,手裡捧著一本英語教材,遠遠望著那片雲。
我和他,會不會也像這朵雲和那朵雲一樣。
我們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很遠,風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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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常在問他,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很遠。
他沉默,然後抱住我。
他說:沒有啊,現在很近。
這個話題就這樣被一次次揭過。
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完全理解誰。
感覺的互通都是難得的。
有時候這樣想我很悲觀,有時候這樣想又能開解自己。
既然所有人都一樣,那說明我和他之間是正常的。
我笑,我坦誠地和他說,高中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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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其實我也不知道。
因為我發現這個問題在他那裡和在我這裡,可能是兩個答案。
自從站在走廊上得出我倆分別是兩片雲的結論之後,我開始對我們是否能在一起這件事情感到悲觀。
很奇怪,人只要腦子裡裝著愛這件事,好像就會變傻,連我也是。
在那兩片雲飄過後的一個星期裡,他沒有來我們班檢查過校服。
不是因為沒有輪到他,不是因為他生病了請假,而是他沒有來。
我看到他站在走廊的轉角,手裡拿著那個熟悉的本子。
而過來是他們學生會裡的其他人,他把我的名字寫在其他人的本子上。
果然,我們是兩片雲,這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這陣風是什麽,不知道會不會停,不知道這次停了會不會有下一次。
說變就變的天氣,沒人猜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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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真的很小,至少我現在看,幼稚得嚇人。
任何事情都能打擊一個內心不確定的人。
比如當時的我。
老胡問我:你不是說追人嗎?你追哪兒去了?
是啊,追哪兒去了?
我看著學生會的人離開教室,心裡也沒有答案。
我一揮手,不想了,問他晚上要不要打球,叫阿天他們一起。
老胡說好,很久沒打過了,今天正好周五。
我很確定,我當時說的是“他們”,所以不僅僅只有阿天一個人。
周五的籃球場很熱鬧,因為不用上晚自習。
絕大多數同學選擇回寢室休息,也有很多人會來操場鍛煉。
燈從籃球場的四個角上照過來,很亮。
我和阿天他們一個隊伍,老胡被分到另外一邊。
我們贏得很快,而且毫無懸念。
我滿頭汗水,拉著球衣的下擺擦。
我聽到老胡在一邊叫我,他問我你今天怎麽這麽厲害?
很厲害嗎?
我不知道。
阿天給我擰了瓶水,我接過來喝了。
晃出來的水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漆黑的一灘。
我抬起頭,在鐵網外看見了他。
應該很厲害吧。
不然我的心臟不會跳得像現在這樣快,我不會覺得自己連口氣也喘不上了,我不會覺得空氣那麽熱,而我感覺不到一絲氧氣。
我想用窒息,來形容我發覺自己還是在意他的那一刻。
阿天問我在看什麽,他也發現了他。
我聽到阿天叫他名字,笑著問他:主席,您要上來加入嗎?
這不是邀請誰一起來玩的語氣,旁邊的人都笑了,這其實是刁難的語氣。
而我站在原地,握著那只打開的礦泉水瓶,忽視老胡緊張的目光。
他說:可以。
可以。
就這一瞬間,我覺得他回答的問題好像不是要不要上來打球。
而是我用平靜的眼神無聲問他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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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他打籃球竟然還不錯。
畢竟身高在那裡,天生有一些優勢,他雖然打不過專業的體育生,但放在普通人的比賽裡,不算會拖後腿的那一類。
不過可惜的是,總體而言,他被他們虐得很慘。
我估計這是他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如此失敗。
我忍住沒有笑,打到一半下了場,坐在旁邊的長椅上。
結束之後他們都走了,我說我還要留一會兒。他從我面前經過時,我踢了一腳他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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