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錦程起了興趣,他問:“王老師,你玩遊戲嗎?”
“玩啊,資深遊戲玩家,市面上的遊戲大大小小的我都玩過。”王海利說,“自裘校長確定設立電競班,我是第二個進來的電競老師,一乾就是十二年。”
“冒昧問一下,您為什麽離職?”裘錦程問。
“轉行,想做點別的事情。”王海利說,“我上了這麽多年課,膩煩了,準備回家休息一陣,想想做什麽事情。”他沉默片刻,面露不舍,更多的是解脫,“我很佩服裘校長數十年如一日對教育的堅定信仰,說實話,我做不到。”
裘錦程眨眨眼,他沒聽懂。
“說來話長,你乾一段時間就知道了。”王海利說,他轉移話題,“你玩遊戲嗎?”
“玩,熱門遊戲玩過幾款。”裘錦程說,“我曾經在在線教育和大廠待過,比較熟悉直播和運營。”
“比我厲害,我教的知識,說實話,太過時了。”王海利說,“遊戲最吃天賦,普通班的孩子需要的是圍繞遊戲變現的方法。”
“您看得透徹。”裘錦程說。
課間的走廊裡學生們打打鬧鬧,學校的規章制度不允許抽煙,路過廁所濃重的煙味嗆得裘錦程咳嗽一聲。他皺眉,大步走進男廁所,提著後脖頸提溜出兩個吊兒郎當的男生。
“煙掐了,站好。”裘錦程皮膚白皙,五官俊秀,乍一看是標準的好學生,瞪人的時候目光凌厲,仿佛含著刀子,竟然唬住了抽煙的男同學。
“你誰啊,管得著嗎?!”緩過神的男生反駁,他後腦杓扎著一個小辮子,發尾泛黃,身形高壯,平視一米八五的裘錦程,腰卻是裘錦程的兩個粗。
“我是老師。”裘錦程伸手,“煙交出來。”
“不給,有本事開除我。”聽到“老師”兩個字,男生不自覺地弱下聲音,但顧忌周圍看笑話的學生們,他拉不下臉認慫,嘴硬地頂撞道。
裘錦程輕笑一聲,說:“今兒個遇到我算你倒霉。”
王海利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裘老師,冷靜冷靜。”
天真無邪的學生們還沒意識到“裘”這個姓的特殊,一道熟悉的男聲響起:“校內抽煙,教師應當批評教育,校規上沒寫明確的處罰,不如就手寫兩千字檢討,小懲大誡。”
裘錦程意外地偏頭,與出現在身邊的莊綸對視,他說:“兩千字不夠,五千字。”
“你!”高壯男生氣急攻心,“我他媽不寫!”
“不寫?”裘錦程冷笑,“辱罵老師,再加兩千字。”
高壯男生哽住,難受得渾身像有螞蟻在爬,他寧願負重跑五公裡都不想寫七千字檢討書。
“學……裘老師。”莊綸扯一下裘錦程的衣擺,“借一步說話。”
“你最好說點有用的。”裘錦程抗拒地說。
“隻說這件事。”莊綸看一眼高壯男生,眼神示意。
裘錦程不情不願地和莊綸走到牆邊,王海利揮散圍觀的學生,上課鈴響起,喧鬧的走廊一秒落針可聞。
第8章 新手上路(二)
“抽煙對職校學生來說,是很正常的事。”莊綸說,“如果他們紀律性這麽強,就不會來到這裡。”
“你好像很熟悉他們。”裘錦程說。
“我弟弟比他們更過分。”莊綸說,“學長,你責任心很強,但你也要學著無視一些事。”
“他們的以後跟你沒有關系。”莊綸說。
“這就是你兩年來領悟的東西?”對於莊綸的話語,裘錦程感到意外,這好像是頭一回見識到莊綸的成熟通透,“你畢業後上班了嗎?”
莊綸虛了下眼睛,別開視線,說:“沒上班。”
裘錦程心中飽脹的怒氣消下些許,他對杵在廁所門的兩個男生說:“你倆跟我過來。”他領著兩人走向辦公室,敲敲桌子邊,說,“坐這寫,一人一千字檢討,早點寫完早點吃飯。”
“我、我還有課。”高壯男生小聲說。
“什麽課?”裘錦程問。
“數學。”高壯男生說,他身邊的小個子男生不由得嗤笑。
“挺愛學習啊,上次數學考幾分?”裘錦程問。
“……十五分。”男生說。
“我踩一腳答題卡都32分。”裘錦程氣得直笑,拍一下桌子,“快寫!”
經此一事,裘錦程摸到了一點職校生活的邊角,他有些後悔太早答應父親。雖然他拿著一份教育學碩士的學歷,也教授了兩年在線課,但面對的都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乖巧聽話、求知若渴,家長們也是竭盡全力地配合教學任務,積極反饋,良性發展。
裘棟梁有著堪比聖人的耐心,開辦學校,感化頑石,裘錦程則不同,他是備受寵愛的獨生子,稀少的耐心不足以支撐龐大的責任感,面對油鹽不進的學生,有種無從下手的局促窘迫。
至少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就沒見過數學十五分的答題卡。
“你倆叫什麽名字?”裘錦程問。
“陳勇。”高壯男生說。
“李俊山。”小個子男生說。
“哪個班的?”裘錦程問。
“高二機電(2)班。”陳勇說。
“數學十五分,怎麽畫工程圖?”裘錦程問。
陳勇面露尷尬,說:“抄別人的。”
“勇哥家有錢,畢業後繼承家產就可以了。”李俊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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