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裘錦程沒弄明白裘棟梁的腦回路。
“街坊鄰居的,搞那麽冷漠不合適。”裘棟梁說,“況且你在辦公室照樣能遇見他 ,不差這一會兒。”
“您真是操不完的心。”裘錦程說。
電梯門打開,裘錦程摁下【1】,裘棟梁摁下【-2】。
“你那個好朋友,武娟,找對象了嗎?”裘棟梁問。
“她啊,”裘錦程忍不住笑,轉頭與裘棟梁對視,“她也同性戀,最近剛和女朋友分手。”
“……”裘棟梁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態,他就多余問這一句。
到達一樓,電梯開門,裘錦程正好和開著門站在玄關處的莊綸對視,他招手:“過來。”
莊綸眼睛亮起,趕忙關門,朝裘錦程跑來:“好巧。”
“巧?”裘錦程慧眼如炬,“你門開多久了。”
“……我起床就開著。”莊綸說,他刻意製造巧合,生怕錯過裘錦程。
“我早上不走一樓。”裘錦程說。
“我們走地庫,你早上在負二層等。”裘棟梁說,“我出差的話,你和錦程坐地鐵,他不愛開車。”
“天津路況不好。”裘錦程說,“不如地鐵和自行車方便。”
莊綸說:“謝謝叔叔。”他遞給裘棟梁一個油紙包,“我昨晚做的蒸鳳爪,您嘗嘗。”
“哎呀,太謝謝了。”裘棟梁笑呵呵地收下,表現與平常無異,“我特喜歡這一口。”
莊綸沒忘了討好裘錦程,他拎著一個A4紙大小的袋子,說:“我還做了叉燒包,帶去給辦公室分一分。”
裘棟梁的車位在電梯的斜對面,一行人穿過兩排車位,來到黑色奧迪前。裘錦程坐副駕位,莊綸坐後排,裘棟梁發動汽車,駛出車庫。
到達學校,裘棟梁去停車,裘錦程和莊綸朝辦公樓慢慢走。莊綸試探地問:“你昨晚回去還好嗎?”
“挺好的。”裘錦程說。
“真好啊。”莊綸羨慕極了,他畢業後回家出櫃,與父母鬧得很不愉快,直接斷絕關系被趕出家門,以及聯系不上裘錦程,他快不記得那段黑暗的日子是怎麽獨自熬過。
裘錦程有著清晰的邊界感,一向不喜主動打聽他人隱私,余光瞥見莊綸眉梢的落寞蕭索,開口:“你和你父母怎麽說的?”
“我不和他們聯系了。”莊綸搖頭,“以後我只有妹妹。”他想說只有妹妹和裘錦程,轉而覺得自己逾矩,便咽下後半句。
“如果你以前這麽說,我會很高興。”裘錦程說,他曾無數次勸阻莊綸與他愚昧偏心的父母劃清界限,畢業後隨自己去北京打拚。但廖家貴極力遊說莊綸和家裡打好關系,說什麽把父母伺候好,畢業何必找工作,直接回家收租多舒服,並渲染裘錦程的不懷好意,認為裘錦程是嫉妒莊綸家底厚,故意哄騙莊綸放棄家產過辛苦日子,是不愛莊綸的表現。
一張嘴顛倒黑白,缺愛又敏感的莊綸愈發暈頭轉向,不知信誰才對,裘錦程脾氣硬,不屑解釋,意料之中的落於下風。甜蜜的戀情避無可避地滑向痛苦的深淵,最終以天各一方、互不聯系收尾。
打住,裘錦程中止回憶,每想起一次都會讓他胸悶氣短,他冷笑一聲:“現在聽到,隻覺得當初的我蠢透了。”他以為經過兩年多的自我修複,已經能心平氣和地提起那段過往,然而時間只是在傷口上結了一層薄薄的痂,指尖輕摁,痂皮鼓起,邊緣湧出淡黃的膿水。
“是我蠢。”這兩天的溫和相處讓莊綸誤以為能夠同裘錦程聊過去的事,一瞬間他又置身於不知所措的內疚中,“對不起。”
“算了。”裘錦程心煩,暫時不想看到莊綸的臉,“我去班裡看早讀。”他快步路過辦公室,朝電競(3)班走去,將莊綸甩在身後。
莊綸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裘錦程的背影,頹喪地塌下肩膀,推開辦公室的門,坐在工位上,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拿出一本厚厚的筆記。過去的兩年,他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他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辜負了裘錦程的期望,也讓自己陷入內疚自責的泥沼。
翻開筆記,字裡行間寫的是曾經的爭吵,裘錦程說了什麽,廖家貴說了什麽,自己是怎麽做的,一字一句刻入骨髓,提醒莊綸不要再犯。他原想著找到裘錦程,把筆記給對方,逐個問題向裘錦程道歉。可現在看來,隻言片語的提起,對裘錦程都是二次傷害,更別說兩人面對面地談。
莊綸歎一口氣,在紙上記錄【2023年9月12日,錦程與父母出櫃,我提起過去,不歡而散。】
“錦程哥。”
裘錦程坐在講台上看早讀,聽見聲音,他偏頭,莊綸站在前門探頭探腦:“這是海報,你找幾個學生貼一下?”
“印了幾份?”裘錦程收起手機,走下講台。
“十六份,八棟教學樓,一棟兩份。”莊綸說,“複印室的A3紙太薄了,質地不好,我去外面打印店找的特種紙。”
“周升星。”裘錦程叫來班長,“帶四個男生,去我辦公室拿寬膠帶和剪刀,貼到各個教學樓的前後門。”
“好的。”周升星接過一卷海報,點了最後一排四個無所事事的刺頭出門。
“你費心了。”裘錦程說,撇開過去的糟心事不談,莊綸對待公開賽的態度可謂盡心盡意,周到體貼。
“能幫到你就好。”莊綸擺手,“叉燒包我放你桌子上了,下課記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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