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次,楚夐民沉默了——林冬所描述的細節就像親歷過現場一樣。他不確定警方還掌握了什麽樣的證據,指紋?DNA?或者說,還有什麽是警方不知道的?
但他不甘心就這麽認輸。長久的沉默過後,他輕笑了一聲:“如果我是凶手,肯定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畢竟……殺警察可是大事。”
“你爸就殺過警察。”林冬毫不在意地捅對方肺管子,“確實是大事,攤上絕沒好果子,我想,你還記得當時的那一幕吧?”
就看楚夐民臉色“唰”的鐵青,人猛的往前一掙,用恨不能撕了林冬的語氣駁斥道:“那些警察誣陷我爹!抓不到真正的罪犯拿我爹當替罪羊!現在你們又來誣陷我!姓林的,有種你今天就把逮捕證拍我面前,不然等我出去,我告死你!”
面對威脅,林冬毫不在意,順帶科普了一下流程:“批捕是檢察院的事,我最多給你出個刑拘證。”
“隨便!只要你能拿出來,你說什麽我認什麽!”
說完楚夐民別過頭,拒絕溝通。問他喝不喝水,不說話,吃不吃東西,也不搭理,看樣子打定主意不再張嘴。至此林冬不再步步緊逼,同樣以沉默應對,先繃著,待得越久,被審訊人員的心態越不穩。同時給祈銘發消息催進度,結果那邊回了個閃光的手術刀圖片過來。多麽美好的友情,要知道以往只有羅家楠有資格讓祈銘發手術刀,那孫子還大言不慚地說“這是祈老師說愛我”。
放下手機,林冬掃了眼林宸面前的電腦屏幕,不由眉頭一挑——好家夥,不愧是學漢語言文學的,訊問記錄快寫成小說了,連“氣急敗壞”都出來了。
余光瞄到林冬在看自己打的訊問記錄,林宸緊張了一瞬。猶豫片刻,刪掉了剛打上去的感歎號,然後感覺林冬好像不怎麽讚同的歪了下頭,於是又把感歎號補了回去。乾活最怕有人盯著,尤其是領導,那真是,鼠標都不知道怎麽使了。
林冬收回視線,不看了。做訊問筆錄屬於許傑的教學范疇,輪不著他操心,再不濟還有法制的教做人。他第一次筆錄實戰是給一老外做的,剛交上去就被法制的罵了:“你這一堆外國字兒給誰看呢?方嶽坤沒教你翻譯好了再交上來啊!”
事實上方嶽坤故意沒提醒他,這是對方帶徒弟的路數——手把手教的興許轉頭就忘,可挨過罵的,能記一輩子。
TBC
第091章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麽真理經得起時間的檢驗, 林冬願意投“沒有花錢的不是”一票。凌晨四點,祈銘發來消息,通過最新一輪的檢驗, 確認纏槍用的尼龍繩上有楚夐民的DNA。拿到結果, 林冬回了祈銘一個巨大的“親親”圖片後,立刻給方嶽坤打電話申請刑拘楚夐民,絲毫不在乎會不會吵到領導休息——乾活的都沒睡, 您老人家也別置身事外了。
日光初綻之時,他走進留置室,將楚夐民從僥幸逃脫的美夢中敲醒:“願賭服輸吧, 你說過,只要我能拿得出手續, 你全認。”
事實上楚夐民並沒有睡著, 只是閉著眼躺在冰冷的長條金屬椅上。整整一夜的等待中,思緒從未平靜過一秒,也許是上天的安排,二十多年過去了, 仍是逃不過法律的製裁。他不知道警方為此付出了多少辛苦與努力, 還是單憑運氣就找上了門,但自己說過的話,他認。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林警官。”
緩緩坐起身,楚夐民閉眼揉搓膝蓋。長凳太涼, 又窄,一身老骨頭躺得吱嘎作響。他確實老了, 老到無法再逃避事實,更逃不出法網的禁錮。
“好。”
事已至此, 林冬相信他不會再繞圈子了,於是挨著他坐下,同時示意外面的林宸做好記錄。林宸跟著熬了一宿,這會眼皮恨不能拿膠條粘著才能抬起,可說話就來活兒了,趕緊往額角點了幾滴風油精。剛等唐喆學發手續的時候,他問林冬要煙抽來著,一口嗆得靈魂出竅,兩口淚眼婆娑,三口上頭上得感覺跟醉了一樣。
難怪老爹煙不離手,他現在終於知道這幫犯罪嫌疑人有他媽多熬人了。
“有一個男孩子,他十八歲那年,縣裡征兵,他去報名,被刷下來了,因為他爹殺過警察……”
一邊捶著腿,楚夐民一邊緩緩地講述著“故事”。聽開頭林冬就知道他在說自己,但沒有插嘴,而是靜靜的聆聽。走上違法犯罪道路的人,除了天生的變態,或多或少都有苦難的心路歷程,也許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與挫折,也許是遭受了不公的對待,再或者是承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重壓。然而說一千道一萬,這些都是罪犯給自己找的借口,再多的不公與挫折都不是犯罪的理由,他從不評判,隻做他們被關進鐵窗前的最後一個聆聽者。
“負責審核征兵的是個年輕的軍官,正直卻過分嚴苛,他指著男孩的鼻子,罵他是‘壞分子’的種,說,有那樣的爹,他也好不到哪去,這樣的人絕不能進入人民子弟兵隊伍,國家更不可能把槍交到這樣的壞種手裡,怕他萬一哪天犯了壞,調轉槍頭指向人民。”
說著,楚夐民睜開眼,渾濁的瞳孔裡泛起點點水光:“男孩嚇壞了,面色慘白,渾身抖個不停,征兵點是在一個學校的操場裡,周圍都是人,他就那麽站在那,無依無靠,像是被扒光了示眾一般,被圍觀的人指指點點……他只是想穿上那身軍裝去到保衛祖國的前線,可是他沒辦法實現這個願望了,他身上被打下了烙印,所有人都知道他爹壞,那麽,他肯定也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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