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兩個人都沒能睡個好覺。
顧思遠早上早早地就起來幫林樂予仔仔細細擦了一遍身,小病號夥還迷糊著,因為沒休息好顯得不太精神,身上也沒力氣,擦後背的時候還得顧思遠托著才能側過身來。
“哥哥.....”
顧思遠幫他按摩著小腿,聞聲應道“我在。”
“再睡一會吧,手術還有三個小時。”
林樂予努力地撐開眼,目不轉睛地看著顧思遠動作,他手心裡都是濕冷的冷汗,周含瑞說過手術的風險,他有將近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會死在手術台上。
只要是人,哪有不害怕的,手術時間越來越近,林樂予終於快要偽裝不下去了,他將手心的冷汗抹在褲子上,竭力穩住聲線
“哥哥.......不按了......能不能再抱我一會.......”
顧思遠與他對視的一瞬間,仿佛透過那雙灰霧的眸子看到了很多種情緒,他說不上來,只是心疼,他停下動作,幫林樂予把腳邊的被子掖好,躺回了被子裡。
林樂予貪戀地在他懷裡縮成一團,有些話再不說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哥哥.......我不怕死.....你是最好的人....我那樣傷害你.....你還願意給我機會....願意重新接受我......給我愛.......如果我們沒有重逢......可能我早就死掉了.......”
“哥哥.....不管手術成功還是失敗......我都最愛最愛你.......”
還有太多的話,林樂予想說,但哽咽將他的喉頭堵住,根本發不出正常的字音,他深呼吸,眼淚掉進被褥裡,漸漸浸濕了一片。
他緩了緩又努力道
“謝....謝謝你......哥哥........我沒有……遺憾了……如果我沒能.........”
話還沒說話,林樂予的唇便被堵住,兩道急促且克制的呼吸交錯混雜,吻聲中極度隱忍的哽咽在這寂靜的病房裡顯得很突兀。
生死面前人類是多麽的渺小,他們毫無招架之力,無助與悲痛仿佛快要溢到走廊。
一個滿是眼淚的吻結束,兩個人的嘴巴裡都是苦的,顧思遠什麽也沒說,他從床頭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將林樂予的淚擦乾後在他眼前打開。
裡面是兩枚成對的戒指,戒指的光折射進林樂予的眼中,閃著光。
林樂予的呼吸停滯一瞬,鼻尖忽地一酸,他試探著喚道“哥哥?”
顧思遠並沒有應,直到輕柔地捧起林樂予的左手,將小了兩圈的那枚戒指套進了林樂予的無名指上,他瘦太多了,從前的尺寸戴在他手上居然有點空。
在林樂予還發著愣的時候,顧思遠與他十指緊握,“本來想等手術完,你身體好了再正式地互換戒指,但小寶你居然有這種想法。”
“哥哥.......”
林樂予抬眼看著顧思遠”我不是......“
顧思遠臉色很難看“你想給哥哥戴上嗎?像從前一樣。”
林樂予眼前被淚糊住,一片模糊,他努力點著頭,眼眸中盡是真誠與期盼。
“等你做完手術醒來,再給哥哥戴上,好不好?”
林樂予聽到這句有些遲疑,神情中漸漸染上痛色。
“哥哥等著小寶。”
聽到這句話,林樂予的終於戰勝心裡的恐慌與猶豫,他變得堅定,他將左手放到唇邊,輕吻住那微涼的銀器,他被失而復得的滋味激得又喜又悲。
如獲新生。
上午九點,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周含瑞帶著小護士準時敲開林樂予的病房,沒過幾分鍾徐姨,林安予都到了。
林樂予被顧思遠抱上轉運床,一行人往手術室趕。
九點十分,手術室大門關閉,手術中的紅燈亮起,空氣瞬間安靜,只剩下幾個人因為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林樂予脫去上衣躺到手術床上,刺骨的冷意瞬間將他包裹,讓他吸氣都變得急促,心臟也被刺激得一縮,忍不住咳了幾聲。
“冷啦?”周含瑞一邊換著手術服一邊不忘看著林樂予。
林樂予發著抖“嗯......”了一聲。
周含瑞安慰道“沒事,等會一針麻醉下去你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再忍一下嗷!”
護士清點著器械,麻醉醫師上生命監護器材,一切準備就緒後,周含瑞抬著雙手站到了手術台邊。
“哎呦,瘦得我都心疼。”周含瑞皺著眉看向林樂予薄薄的胸膛,凸出的肋骨。
就連心口皮下心臟的跳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血管隔著皮膚交錯遍布,周含瑞開了這麽多年的刀突然有點下不去手。
林樂予呼吸很費力,像是因為害怕需要更大的攝氧量,慢慢有點缺氧了。
周含瑞摸了摸林樂予冰涼的胳膊“別害怕嗷!相信你周哥,周哥在沒意外!”
林樂予心裡安定了些,抿著唇點了點頭。
手術開始。
麻醉師用麻醉面罩扣住林樂予的口鼻再配合靜脈注射,“來,跟我數數,1。”
“1.....”
眼前的無影燈好刺眼,林樂予忍不住眯起了眼。
“2。”
“2.........”
燈越來越模糊,好像克隆了似的在眼前越來越多,還在轉,林樂予好暈好暈。
“3。”
“...............”
眼淚滴落,消失在一片綠色中。
“林樂予?患者林樂予?”
“能聽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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