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額頭滲出的汗珠劃過眼皮,模糊視線。
李錦程攥緊拳,按下對講機,“炸——”
隧道塌陷事故,隻過去兩個小時,大部分的人除精神恐懼外,體力沒受到什麽損害。
但對於沒有帶藥物又困在黑暗中的的柏騰來說,每分鍾像一個世紀那樣難熬。
各種各樣的消極情緒,如白蟻啃噬樺木,掏成空心。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聲巨響,仿佛混沌的天開了口子,亮白的光炸泄而進。
碎石蹦在臉上,留下清晰尖銳的疼痛。
伴隨著嘈雜的聲音,縫隙越來越大,陽光大片大片的湧進,柏騰幾乎睜不開眼。
漸漸地,眼前出現一個纖瘦的輪廓,不斷清晰。
“柏叔叔,柏叔叔......”
柏騰終於看清,從斷裂的岩石縫中進來的、滿臉淚水的李錦程。
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臉上,白皙的指尖被磨破出血。
忽地柏騰又有些看不清了,身體像是懸置於空中。
周遭的碎石漸漸融化,融成蔚藍色的海,海浪拍打著岩石,一層一層卷著碎掉的珊瑚。
李錦程也是像現在這樣,哭著不斷地叫他“柏叔叔”,跪在他身邊,雙手交疊用力地按著他的胸口。
紅色的血染透薄薄的布料,洇在李錦程的右肩。
柏騰終於想起,兩年的夏天,在那不勒斯海發生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所有關於專業方面的知識都是我瞎寫的,沒有任何的嚴謹性,千萬不要當真!!!
第六十八章 沒有心
偌大的客廳,黑白灰的裝修風格,簡約而冷淡。
唯一算得上鮮活的,是擺在空間中央的三米長的水族箱。氧氣機發出細微的噪音,氣泡湮滅在水面。
藍色的孔雀魚甩動尾巴,暈開的光將水染上藍色。
坐在沙發上的黑色長發女人,正端起桌上的咖啡杯細細品嘗,桌上的中文名片印著:葉斕,精神科醫生。
門鈴響了兩聲,葉斕放下杯子,起身去開門。
見到預約者時,在心裡說了聲“哇哦”。
男人的相貌比想象中要好,深邃立體的骨相,皮肉緊致貼合。而眉心的那顆痣,別有一番味道。
若不是提前知道客戶為純亞洲人,她會以為會是混血。只是對方神態憔悴,眼下發青,看來已經深受精神困擾。
葉斕微笑著,側身讓出路:“柏先生,請進。”
柏騰微微頷首,“葉醫生,打擾了。”
葉斕非一般心理谘詢師,而是精神科醫生。除了在私立醫院會診患者外,她很少充當“心理醫生”的角色接待客人。
若不是受人委托,也不會有這樣的破例。
葉斕端著牛乳茶從吧台出來,看見柏騰正站在魚缸前,盯著幾條孔雀魚發怔。
她將茶杯放在玻璃桌面上,發出的響聲讓柏騰回過頭。
“柏先生,請坐。”
柏騰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背微微窩著,雙手交疊放在腿間。
“沒給柏先生準備咖啡,喝杯乳茶,適當的甜能放松心情,雖說還沒有確切的科學依據。”
柏騰說了聲謝謝,拿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說了句“味道不錯”,再沒喝一口。
葉斕並不在意,簡單地介紹了下自己,道:“他找到我的時候,說你的情況很嚴重。”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柏騰受傷的手臂上,傷口還沒痊愈,“見到柏先生,我發現你的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嚴重。”
柏騰輕笑一聲,“是嗎,我感覺還好。”
作為“心理醫生”,而葉斕卻絲毫不委婉:“好到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是個意外。”
“但願。”
葉斕換了個坐姿,身體微微前傾,“柏先生既然選擇見我,我可以認為你是相信我的,也希望你能把最真實的一面袒露給我。畢竟......”
柏騰微微挑眉,“畢竟什麽?”
“畢竟現在還活著,為了某個人活著?”
葉斕的尾音微微上揚,明明是猜測試探的語氣,柏騰既沒肯定也不否定,只是說:“葉醫生,請問。”
葉斕比了個“OK”的手勢,拿來筆和紙,問:“柏先生在至今的三十八年裡,想自殺......呃結束生命的念頭,持續了多久?”
“沒有,我說了是意外。”
“好的,換一種說法。”葉斕向右歪了下頭,“想活著、生的念頭,會很強烈嗎?”
氣氛很安靜,水族箱裡的氧氣機仿佛成了噪音。
半分鍾後,柏騰抬眼,聲音很低:“從未。”
“還記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四五歲吧,記不太清了......大概從離開教堂,被收養的那一刻開始。”
葉斕點頭,在紙上記著什麽。沙沙的寫字聲停止後,她又問:“這種想法動搖過嗎,因為某件事,或者某個人,不用立即回答,可以閉上眼睛回想。”
聞言,柏騰輕闔眼瞼。
眼前閃過許多畫面,沒有一幀是清楚的。漸漸地,所有的畫面重合成一張面孔。
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左臉的酒窩,雙眼皮的褶皺,分叉的睫毛端,皮膚的紋理看得一清二楚。
柏騰睜開眼,眼睛有些紅。
葉斕細細地觀察著他每一寸的表情,適時開口:“有沒有因為他,改變過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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