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一隊營地的路上,李錦程坐在車裡一言不發。眉頭緊鎖地低著頭,右手死死地攥著拇指關節。
因不在現場,沒有參與施工過程,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只能把所有的原因和結果在腦中過一遍。
可萬萬想不到,這次的事故,竟是所列想的所有結果中最壞的一個。
一個小時後抵達營地,李錦程迅速地解下安全帶跳下車,王力在後面喊了兩聲沒喊住。
李錦程推開指揮室的門,只見張宇站在人群中央,正對著顯示器朝周圍的人嚷嚷著什麽。
看見李錦程進來,他皺眉:“李錦程,你來幹什麽?”
李錦程並未回答他,越過他看向顯示器,瞳孔一縮。
見對方不理,張宇臉色很難看,按住他肩膀,“哎李錦程我問你話呢,你來一隊幹什麽,少礙事——”
挑釁的話還沒說完,下一秒他的工裝衣領被薅住,一個後退被抵在身後的長桌上。
“咣當”一聲,紅棕色的長桌往後移了幾公分。
桌上的白色陶瓷杯被撞到,杯蓋滾落到地上“劈裡啪啦”地碎掉。
李錦程揪著張宇的衣領,手腕的筋脈根根鼓起,聲音帶著怒意:“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你為什麽現在才說?”
“我、你管得著嗎,我們有辦法解決!”
“我明明告訴過你,明挖法危險系數太大,蓋挖、盾構哪個不比這個安全系數高。現在發生斷裂,裡面的人是死是活都檢測不到,你告訴我怎麽解決,動動嘴皮子就可以嗎?”
張宇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眼神透露著心虛,嘴上依然逞強:“我當然有辦法,這種情況我也遇到過,不像你這種只會做題、死學習的書呆子,趕緊放開老子!”
李錦程胸前起伏,手攥得更緊,青色的血管似乎要擠出薄薄的皮膚。
這時候王力他們進來,連忙過來拉開李錦程和張宇,勸道:“都別衝動,私人恩怨完事兒再了,現在都趕緊想辦法,救援隊在路上了,十五分鍾後到。”
王力攬過李錦程的肩,不忘看了眼顯示屏。
他瞬間眉頭擰得很深,嘴上依舊放緩語氣:“你先別衝動,情況沒那麽糟糕......先冷靜下來,救人是要緊事。”
李錦程眼睛很紅,情緒雖激動,但也聽勸。
他深呼一口氣,輕輕頷首。走到電腦桌前,雙手撐著桌面,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顯示屏。
隨後拉過鍵盤正操作,聽到張宇一聲古怪的笑容,嘲諷道:“平時裝得跟個小綿羊一樣,沒想到李錦程你還知道打人呢?是不是怕自己的金主沒了,才這麽著急啊?”
王力回頭看他,罵道:“張宇,你他媽的胡逼逼什麽呢?”
“我說的還不明白嗎?他,李錦程,被人包養的小白臉。就憑你的資歷,怎麽可能進到這個項目。平時跟他媽的小白花一樣,私底下還指不定怎麽犯騷呢,把大老板迷得一套一套的,手機壁紙都是和你的合照操——”
張宇直接被一腳踹出了兩米,頭磕在桌腿瞬間血流了半臉。
大家不自覺驚呼一聲,看向踢人的王力。
王力腦門上青筋暴起,“啐”了一口,“晦氣。”
下頜一揚,指著邊上兩個人:“你,還有你,把他給我弄走,別死我面前。”
“王力你——”
張宇還想說什麽,奈何王力人高馬大,旁邊兩個人又讓他少說幾句,算是給了台階下。但他也不走,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拿旁邊人遞過來的毛巾捂著額頭。
而李錦程始終沒說一句話,瞳仁映著電腦屏幕的光。
他一手操作著鍵盤,另一隻手在紙上飛快地寫著什麽。中途幾次用聯絡器,沒有任何的回復。
一刻鍾後,李錦程對旁邊操作儀器的二隊專家說,“老師,在原本隧道的右後側四十五度,二十三米處,預裂爆破,可行嗎?”
專家微微一怔,“具體的數值我還沒算出來,但應該是最快的方案。不過裡面的人要是靠近塌陷口太近,也會有二成的危險。而且......”
他瞥過角落裡的張宇,低聲說:“工程進度會恢復為零,甚至負數......我不敢貿然決定,也沒有這個權限。”
李錦程看著他三秒鍾,拿起桌上的對講機,按下施工前線的鍵,眼神堅定,“這裡是一隊營地指揮中心,我是李錦程,暫時由我全權負責。請準備混合炸藥,放置隧道東南方向塌陷,岩石寬縫1cm處,五分鍾後等待下次指令。”
冷靜清晰的聲音回蕩在指揮室內,所有人表情有些驚愕的看向李錦程。
張宇本來疼得齜牙咧嘴,聽見李錦程的話,瞬間彈跳起來要去搶對講機,“李錦程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有什麽權利下達指令!”
“媽的,這孫子!”
王力眼疾手快地再次攔住張宇,回頭看向李錦程,眼神好像在問“確定有把握嗎”。
李錦程輕輕抿直唇,點頭。
王力看他幾秒,不再問其他,跟拎小雞崽子似的把吱哇亂叫的張宇扔出了指揮室,把門從裡反鎖。
見狀,平時跟在張宇身後的幾個人,也不敢說話了,眼神躲避的縮在一旁。
五分鍾後,對講機傳來清晰一聲:“混合炸藥,準備完畢。”
李錦程緊緊地盯著時鍾,每秒變動的數字,像是刻在神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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