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太好騙了吧。
只是一顆亮瞎人眼的粉鑽,李庭言只是單膝跪地,握著他的手對他微笑,他就糊裡糊塗點了頭。
這讓他反應過來以後不禁捶胸頓足,一天起碼有三次想要悔婚。
“請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喻年翻著布料本子,一邊研究哪種顏色更襯林熾,一邊幽幽道,“你明明迫不及待要把李庭言跟你綁定在一起,看看你那樣子,恨不得在李庭言身上蓋個戳。”
德行。
喻年對於這種行為嗤之以鼻。
他作為過來人,十分了解林熾這點小九九。
呀,被發現了。
林熾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
他也翻著圖冊,看看人家的結婚禮服都長什麽樣,慢悠悠道,“你懂什麽,我就喜歡一天悔婚十八次,這叫情趣。”
喻年翻了個白眼。
他想,李庭言大概不能讚同,因為他肉眼可見這另一位新郎是真怕林熾悔婚。
林熾慢悠悠又翻過了一頁圖冊,“不過我之前真的從沒想過要跟誰過一生,一輩子這麽長,隻對著一個人,怎麽想都很沒勁。”
喻年的眼睛還盯在刺繡上,心不在焉道,“那現在呢?”
林熾的手指停在一件黑金色的禮服上,嘴唇微微勾起。
“現在麽……”他輕笑了一聲,“一想到睡醒會看見李庭言的臉,我居然覺得躺進愛情的墳墓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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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禮服,婚禮還有許多要操辦的。
顧及到林熾跟李庭言的身份,不適合公然出櫃,兩個人隻準備舉行一個低調的私下儀式,邀請朋友們出席。
親屬倒是沒有幾個。
在寫請帖的時候,林熾才發現自己跟李庭言的親屬關系真是單薄得可憐。
他這兒不用說了。
唯一的親媽已經去世,所以他在某個下午攜李庭言去親媽墓前晃了一圈,便算是讓他媽媽看了了兒媳。
而李庭言那邊,明明父母俱在,親戚眾多,卻也沒幾個可以出席的。
李疆自然不必說。
李崢韜現在對李庭言正生著氣,對於林熾這個哪兒都不合心意的“孫媳婦”也不待見,顯然不會參與。
其他親戚雖然關系還行,卻也沒那麽親近。
李庭言根本沒有考慮去邀請他們。
唯獨剩下李庭言的親媽——朗文女士,還有她重新組建的新家庭,讓人拿不定主意。
林熾情不自禁感歎,“咱倆這原生家庭,還真是各有各的慘法。”
只是他早就對親緣不再追求,受過的委屈與痛苦也慢慢放下了。
他卻不知道李庭言是個什麽態度。
他問李庭言,“你要邀請你媽媽嗎?”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李庭言的母親。
他見過朗文女士的照片,她是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創辦了朗文基金會,手下有獨立開發的美妝品牌,二婚的丈夫是英國的一位侯爵,生下了一個可愛的混血女兒,即使已經年逾五十,依舊風華美豔,大氣爽朗,她在雜志拍攝的封面上,那雙眼睛跟李庭言極為相似。
從旁觀者的角度,林熾其實是很欣賞這樣的女性的。
但是在李庭言的生活裡,他好像從來沒見過母親的痕跡。
李庭言也低頭望著燙金的請帖,為表重視,每一張都是他自己寫的。
但是該不該送給自己的母親,他自己也有些猶豫。
他十歲的時候,朗文就跟李疆離婚了,而在此之前,他們早已經分居多年,沒有任何感情基礎。
他那時候還太小,抓著母親的袖子不肯放,質問她為什麽要孤身一人離開,不能把自己帶上。
他至今都記得母親冷靜的眼睛,漆黑如墨,跟他幾乎一模一樣。
“因為我有我的人生,這一次我想獨自旅行。”
“寶貝,我不想騙你,你是我的孩子,我對你有一點愛,但不夠多,起碼不夠讓我為你犧牲。這段婚姻不是我選擇的。除了你,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我有我的未來。”
“所以很抱歉,我不會親自養育你,但是同樣的,我也不會以母親的身份去幹涉你的任何事情,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幫助,如果你遇到了人生的關卡,所有人都反對你,你可以來找我。我會對你盡我的責任。”
他那時候還太小,不能理解朗文的這段話。
而隨著年歲漸長,他漸漸理解了母親,只是他們從沒有過親密的相處,也不再需要彼此,關系一直不鹹不淡,像一對疏離的朋友。
直到這次,他真的需要幫助。
他還沒有開口,朗文的越洋電話就過來了。
他得到了母親的全力支持。
就像朗文曾經說過的那樣,她對於他的人生沒有任何約束,也不在乎他要與誰度過一生。
只要他不後悔。
李庭言抬起眼,望向旁邊的林熾。
他一直覺得自己跟母親不太像,當然也不像父親。
朗文留給他的印象,一直是獨立又自我,自由灑脫,她是她自己的浪漫主義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扔掉家族給予的一切,自己出去打拚。
而他一直嚴於律己,恪守成規,根本沒有朗文那種浪漫的天性。
可是他走到現在,他已經二十九歲了,他望著現在正在自己旁邊咬著筆帽,盤著腿研究婚禮花環的林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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