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稍有些不自在:“那會不會很麻煩你……”
看著她清透純粹的眼眸,慕辭心頭髮哽,原本就帶著紅的眼尾愈發瀲灩,淚意卻被強行壓下,盡數落入喉中。
“不會。”
“與您有關的事,永遠不會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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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裡的時間流速似乎要快很多,轉眼,便到了白晝。
翌日,當一眾修士來到公主殿,便震驚發現,殿內彌漫著墨香,桌上地上,皆有寫了字的宣紙。
有的上面字體蒼勁挺拔,矯若遊龍,也有的上面筆法生澀,宛若稚童玩鬧。
大半夜的,這兩個人竟然在幻境練字玩?
眾人看著一同站在桌前的長寧與慕辭,一時想不出這是什麽情趣。
可由於不熟,他們自然不好置喙什麽,推推搡搡地,就表明了來意。
除開昨日身份為男寵和宦官的,今日還多來了幾個修士,身份是在三皇子寢殿侍奉的仆役和宮女。
這一行人中,身份最貴重的便是長寧,收到請帖的也只有她一人。
很顯然,今日的百花宴定是和那女子有關系的,眾修士眼巴巴地看著長寧,只希望能跟著她蹭一趟宴會。
長寧並未拒絕。
這樣的小事,她從來懶得計較。
臨行前,眾人彼此交換了下信息。
率先說到的,便是舉辦百花宴的府邸——宋家。
裴照先說起打探到的消息:“這宋家可謂是當朝最鼎盛的家族。”
“滿門英烈,軍功赫赫,代代都是大將軍。”
裴照頗有意味地補充,“在民間的聲望幾乎要蓋過皇室。”
他繼續說起了宋三小姐,“而這宋三小姐,正是宋家這一代裡唯一的女孩,如珠似寶地寵著,身份尊貴不輸公主。”
“據說還和當朝三皇子是娃娃親,兩人青梅竹馬長大,感情甚好。”
長寧很認真地聽著,記下一些細節。
而分在三皇子殿中的修士補充:“三皇子定然是很喜歡那宋三小姐的,屋裡掛了她的畫像。”
“另外。”他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三皇子宮中還種了很大一片薔薇花。”
“但不是我們之前見到的那種紅色薔薇,是淺粉色的,看著很溫柔。”
他停頓了一下,語調不太確定,“薔薇花似乎是宋三小姐最喜歡的花。”
眾人嘩然。
“難道說,宋三小姐就是瘴源的化身……”
一個弟子小心翼翼地問:“那如果我們確定了宋三小姐就是瘴源的化身,然後呢……”
裴照沉聲道:“自然是設法捉住她,製服後,再將她封印。”
難不成,還真和她玩什麽遊戲?
那豈不是將主動權交至了她手上。
他揚聲道:“諸位放心,屆時我自有辦法。”
聞言,其余人自然盡是奉承,慕辭輕笑一聲,慢悠悠道:“裴真人……厲害。”
明明是讚揚,裴照卻莫名聽出嘲諷意味,他看著慕辭,隻覺礙眼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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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宋府。
走在道路上,長寧借著轎簾縫隙往外看,看那繁鬧街道上各色走販行人,生動且鮮活,一切細節都非常真實,根本不像只是幻境。
這說明,這瘴源的化身足夠強大,才能將幻境編織得如此細致。
又或者,是女子執念過分深切,乃至生前所經歷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都記得真真切切。
轎輦落地,一眼望見的,便是那木匾上龍飛鳳舞的漆金“宋”字。
長寧望著那門匾,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在進入宋府後變得更加強烈。走在草木繁盛的林蔭路上,看著周圍黛瓦青磚的亭閣,長寧總有一種重返舊地的熟悉感。
府中侍女待他們很是恭敬,將眾人引至一處廳堂休息後,又要單獨領長寧去廂房內稍歇。
長寧自然是無所謂的。
可慕辭卻不肯和她分開,一定要跟著她一起去。
見此,那侍女主動道:“若是公子不介意,可以跟在廂房外邊候著。”
見可以跟同,裴照亦有些心動。
他學著慕辭的話,也說要跟著一起去,那侍女卻搖搖頭:“後院是夫人小姐們待的地方,公公恐怕不方便一起。”
裴照:“……”
他今日分明沒穿宦官服飾,怎的這侍女還稱他作公公。
裴照咬牙切齒,隻覺這瘴源化身是在故意捉弄於他。
他指著慕辭,很不服氣:“那他為什麽能一起去?”
慕辭彎唇笑,理所當然道:“我是公主新寵,侍奉公主左右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裴照面色陰沉地看著兩人離去,袖中手緊攥成拳。
趁此機會,一旁想要和他套近乎的弟子跟著貶了幾句慕辭不知羞恥,又借此抬舉裴照:“也得虧是您,若是換了旁人,早給那小子一番教訓了。”
見裴照仍沉著臉,弟子猶豫了一下,低聲出主意:“不是說,只要做出有違身份的事,便會被趕出這瘴源嗎?”
“您要是看那小子礙眼,不若就找個機會把他送出去。”
“縱然他跟著的那女子實力高強,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護著他……”
弟子小聲出著主意,卻聽裴照沉聲問:“你可知道,他和那女子……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