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不知為何,長寧心中升出一種直覺,話中這個人,很可能就和瘴源有關。
而令她頗為驚訝的是,這小魔未免太老實了些,連她未問到的細節都交代了。
男子說得有些口乾舌燥,悄悄瞥一眼外面漸亮的天光,小心翼翼地道:“還有就是,您應該是新入城的吧……”
“城內除了有對我們的限制,還有對普通人的……”
他斟酌著詞匯,小心翼翼地觀察長寧神情,“哪怕我和您說了這麽多,到了白天,您也會都忘乾淨。”
長寧愣了愣:“什麽意思?”
“靈月閣在城中便是禁忌,和閣中有關的消息,您哪怕現在全記住了,到了白日也會都忘乾淨。”
聞言,長寧恍然明白,為何那些人傳出的消息裡,沒有與靈月閣相關的。
“這也是你們宗門的秘法?”
男子搖頭:“似乎……是和白日升起的那瘴霧有關。”
“白日那瘴霧重新升起後,夜裡朝拜做了靈月閣信徒的人便會自動忘記一切……這些年,若不是那霧,這城中的人早就都成了行屍走肉。”
說到那瘴霧,男子眼底閃過怨意,卻又很快藏起,他擠出個諂媚的笑:
“所以,您不能殺我……我若是死了,即便您現在知道了這些,白日一到便忘了,到時便沒人再告知了……”
見長寧神情變幻,男子自以為有談判的可能,大著膽子,仰起頭:
“我可以立下心魔誓,和您簽訂主從契約……若您留我一命,日後我便是您的人了,定然效忠於您。”
“哪怕您想除掉靈月閣,我也能幫您做內應……”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來,眼前女子絕非心慈手軟一輩,他方才說那麽多、那麽細,不過是想讓她看到自己價值,從而保住一條命。
況且……這女子體質如此特殊,他跟在她身邊,若是能刮到星點好處,都要比辛辛苦苦做靈月閣行使劃算的多。
沉默片刻,在男子緊張期待的目光中,長寧淡聲重複:“心魔誓……”
她神情冰冷,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而是道:“你知道,這些年裡,有多少魔企圖和我做交易麽?”
聞言,男子的心驟然提起,生出一種極不詳的感覺。
“你猜,它們最後都如何了?”
36. 【36】 “裴柔,你可真厲害。”……
劍光閃過, 伴隨著低促的痛呼,男子逃竄不及,砰然倒地。
而此時, 屋外天光破曉, 幾乎是瞬刻,他的軀體便化作了一縷灰煙,半點痕跡都未留下。
長寧漠然收了劍, 蹙眉看一眼窗外,此刻天蒙蒙亮, 約莫卯時光景。
只是不知這城中白日黑夜,是依照日出來算,還是按照特定時辰劃分。
總之,關於靈月閣的那些事情,她此刻還記得很清晰。
或許是那小魔說了謊,又或許……是她並不受到這城中規則的約束。
長寧看了眼慕辭, 他仍是昏迷的模樣, 方才那場喧鬧似乎並未擾到他。
她想了想, 布下一層結界後, 才出屋去找江知夏。
江知夏所在屋舍就在斜對角。
長寧一進屋,便見榻上坐著個神情恍惚的藍衣男子, 另一旁地下還另躺著個仍處在昏迷中的男子, 四仰八叉地躺著, 毫無形象可言。
“醒著的是秦師兄, 地上還睡的那個是王師兄……”
江知夏尷尬地撓撓頭,試圖辯解,“只是情急之舉……王師兄不拘小節,應當不會在意睡在地上 ”
長寧稍微繞了下路, 避免踩到那王師兄,她拒了江知夏倒茶的舉動,直截了當地問:“知夏,你可還記得我們昨夜見的那靈月閣?”
“靈月閣?”
江知夏重複一遍,神情愣愣的,
“聽起來好熟悉啊……可我們昨晚有見到這個嗎?”
長寧心道一聲果然,卻也只是平靜地點點頭,將昨夜經歷的事和那小魔所說的消息,揀著重點和江知夏說了。
江知夏聽得神情不斷變幻,聽到那小魔所說的“祭長生”邪術後,更是面露驚駭。
“不行,我得趕緊講這些告訴師父……”
江知夏眉宇間透著焦急,她對長寧的話深信不疑,可那身後坐的秦師兄卻蹙起了眉頭。
“長寧姑娘,你說這些消息到了白日就會被遺忘,所以知夏才不記得了,可為何你卻能還記得……”
不等他將質疑的話說完,江知夏便忙不迭打斷:“我怎麽能和阿寧姐姐比!即便所有人都中招了,阿寧姐姐也一定是清醒的那個!”
江知夏昂著頭,與有榮焉,“阿寧姐姐那般厲害,上個瘴源便是全靠她才能封印,你以為你在質疑誰!”
一番毫不客氣的維護話,叫秦師兄臉有些紅,他揪了揪被褥:“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小小聲道,頗有些不好意思,“知夏,你給我留點面子……”
相比於江知夏的炸毛,長寧倒沒什麽感覺,她根本沒將這些人納入眼中,自然不會生氣。
只是,她想起另一邊仍在昏迷的慕辭,轉頭看向那秦師兄,問:“你昏迷時夢到了什麽?”
見長寧神色自若,秦師兄頗有些尷尬,低低答:“就是……做了個很好的夢。”
“在夢裡,我達成了一直以來的夙願……夢裡的一切都很真實,甚至……哪怕我知道是假的,也有些不想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