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夏顯然已經就這個問題問過秦師兄了,她跟著歎氣:“阿寧姐姐,我感覺這種美夢的幻覺,甚至比恨意更可怕……”
恨意讓人喪失理智,可美夢……卻讓人消退鬥志,甚至沉溺其中。
“那你是如何醒來的?”
面對這一問題秦師兄頗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心看了眼江知夏,才吞吞吐吐道:“我本來是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只是後來、後來知夏找上我,死纏爛打非要嫁給我……”
見江知夏柳眉豎起,他連忙補充:“我知曉這定然是不可能的,江師妹又沒瞎怎麽可能看上我,那時又突然想起蓉城一事,然後便醒了。”
也就是說,這和之前血薔薇的瘴霧一樣,即便陷入幻覺,也是能通過蛛絲馬跡的細節,發現是假的,從而清醒過來的。
長寧又問:“那醒了之後又再睡過去,是為何?”
秦師兄想了一會,遲疑答:“可能就是……單純累了?”
長寧:……
她突然想到,慕辭後來的昏迷,到底是真昏了……還是裝的?
她又想起少年紅著眼親咬她的一幕。
他原先也像火,卻是溫溫吞吞的,柔和親人。可那時睜眼醒來,卻似變了個模樣,宛若炙熱燭焰,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朝她盛放而來。
慕辭……和過去的她到底有什麽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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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高掛,已然是白晝時分。
長寧和江知夏一同走在街頭,目標是要找到那江家暗衛,同時問清楚其余宗門的人何時來蓉城。
江知夏手裡舉著根隨便撿來的破竹竿,上面掛了塊破布,布上拿炭筆很隨意地塗了個大大的“江”字。
意在吸引那些江家暗衛的注意。
這一古怪做法,吸引來了無數注目,可兩人渾不在意,照舊走自己的路。
江知夏想到什麽,問長寧:“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叫裴柔的小綠茶嗎?”
長寧還有些印象,點了點頭。
江知夏撇撇嘴:“她就是此次瘴源開啟的鑰匙。”
“你知道的,上回那作為鑰匙的宣武國人,一進入瘴源就因莽撞丟了命。”
江知夏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擔憂。
“可據我對那裴柔的了解,她可惜命了,又特別能鬧騰,也不知這回會不會為了保命,鬧出什麽大事。”
“但這些被佔卜出來是鑰匙的人,身上必然是和瘴源有千絲百縷關系的……”
江知夏暗自嘀咕,“宣武國能在修真界佔有一席之位,便是靠那血薔薇起的家,所以那身懷宣武血脈的修士才在瘴境遭了反噬。”
“那裴柔呢?”
江知夏腦洞一向很大,“裴柔身後是乾元宗,莫不是這靈月閣背後的勢力,是乾元宗?”
話剛出口,她便自己搖了搖頭。
“不對,乾元宗都已經是第一宗門了,沒必要搞這什麽光複大業啊……”
長寧淡淡開口:“靈月閣和乾元宗有沒有關系我不知曉,可定然和臨城是有些牽扯的。”
“蓉城再如何偏僻,也是歸屬臨城的城池,怎的就能被這一□□佔據,如此大張旗鼓地發展信徒?”
若說身為臨城城主的江家毫不知情,長寧決然不信。
更何況,憑著上回的會面,長寧毫不懷疑,那江衡是能做出這等事的人。
江知夏愣了愣,也悟出了其間關竅,登時腳步一頓,握著“江”字竹竿的手也一抖。
“若真的這一切都和江家有關,那、那……”
靈月閣是□□無疑。那她們知道了如此秘辛,會不會遭到那江家的報復,甚至……被滅口?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這臨城周遭,她若真出了什麽事,宗門也鞭長莫及。
更莫說她此時在凶險無比的蓉城內,“一個不小心”丟了命,也無可置喙。
想清其中利害,江知夏額角冒出豆大冷汗,當即就將竹竿往地上一扔。
“阿寧姐姐,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吧。”
此刻的江家於江知夏而言,無異於洪水猛獸,她哪裡還敢找上去。
“怕什麽。”長寧神情淡淡的,“這裡的汙糟事,若真與江家有關,難道就可以被一筆帶過嗎?”
她眉梢盡是寒意,卻並不凌人。
“若有理之人反倒畏懼理虧之人,豈不是意味著這世間道理,皆可以被黑白顛倒?”
“況且。”
長寧瞥一眼那落入泥濘中的“江”字破旗,“我有預感,瘴源會要提前開啟,必須讓他們帶著‘鑰匙’快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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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蓉城內沉悶詭異的氛圍,此時的臨城卻在舉辦一場盛大的辭行宴。
城主府。眾宗門被派來完成此次任務的弟子皆聚於殿堂中,仙酒佳肴,觥籌交錯,甚是熱鬧。
江衡坐於主座,玉冠白衣,腰間碧色玉帶愈添些清雅,他含笑舉杯,陪著眾人飲了小半盞,面上染了些緋色。
“衡不勝酒力,且城中還有些要事需處理,就先行一步了,諸位千萬盡興,就當是自己家。”
說著,他將剩下半盞殘酒盡數飲下,溫和一笑,便在眾多恭維聲中離了殿。
在邁出殿堂的一瞬,江衡面上笑意瞬間消散。
他步履不急不緩,一直走至府中某處假山,突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