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侍從如此失儀,江衡笑容稍淡,正欲要打斷他,卻聽侍從急聲道:
“是長寧姑娘,暗衛說長寧姑娘也進城了,好像還遇到了危險……”
江衡神情瞬間一厲。
而聽得那話中熟悉名字,裴柔蒼白著臉,呆滯片刻,驚惶跌坐在地。
37. 【37】 那你要不要咬回來?……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 江知夏心底頗為忐忑,她轉頭問長寧:“阿寧姐姐,我們讓那暗衛傳的話, 真的會管用嗎?”
在得知江家可能與靈月閣有牽扯後, 江知夏對江衡那層光風霽月的濾鏡便碎了。
江衡他們,真的會因為他們幾個人的安危,而加急趕來嗎?
長寧神情仍是淡淡的:“來不來都無妨, 我只是想驗證一件事。”
江知夏懵懂:“啊,什麽事啊?”
長寧看一眼近在前方的客棧, 眼神很隨意地瞥過後方暗處,了然是有暗衛跟來了。
她語氣平靜:“想驗證……對江衡而言,那未婚妻有多重要。”
江知夏愈發迷茫,不知為何話題會突然跳至江衡的未婚妻。
“我過去曾與一對瘴魔纏鬥,他們趁我小憩偷襲,妄圖吞噬我的血肉, 卻不敵於我手中劍。”
“在我揮劍欲斬斷其中一魔生機時, 另一魔明明已是奄奄一息, 不知怎的, 竟能爆發出那樣快的速度,衝上前擋住了那一劍。”
“那時我不懂為何, 也沒心思探究。”
長寧腦中回憶起血薔薇秘境中, 三皇子被匕首刺入心口、卻還微笑著看宋扶玉的景象, 神情微微觸動。
“如今, 我大概悟到,那是一種愛重,不惜以自己的命保所愛之人無恙。 ”
“在世人眼中,魔瘴之物冷血殘暴, 最是寡情,可寡情並不代表真的一點感情也無。”
說了這麽一長串話,長寧語調仍是慢條斯理,“江衡癡愛未婚妻,可這份愛到底重多少……”
“我很好奇。”
好奇……這還是江知夏第頭一回從長寧口中聽得她對什麽好奇。
在她眼中,長寧便如同那山巔上永不會化的積雪,冷淡漠然,似若對什麽都不感興趣。
“可為什麽啊?”
江知夏仍忍不住問。
為什麽會想知道這個?
踏入客棧的那一瞬,長寧淡聲答:“因為他說,我是他死去歸來的未婚妻。”
“我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不是。”
江知夏整個呆住,遊魂似的跟著長寧上樓,一直到了客舍門口,才反應過來。
“可阿寧姐姐,那江衡的未婚妻……”早就死了啊。
江知夏沒將話說完,因為她對上了長寧的眼,那雙眼情緒淡淡,霜霧靄靄中,卻飄有一縷迷茫。
……
愣怔間,長寧已然開門進了屋。
甫一進門,便有絲絲縷縷的幽香飄來,帶著清淺草木的氣息,馥鬱悠長。
複望榻上,少年仍是她離去時的模樣,雙眸緊閉,仿若陷入的是無盡的沉睡。
長寧走近床榻,屋內沒有高度合適的矮凳,她只能在榻邊坐下。
望著少年緊蹙的眉頭,長寧怔了怔,覺得有些礙眼,下意識抬起手,想要撫平那眉間褶皺。
而就在她指尖與眉心相觸的一瞬,似有熱浪襲來,她意識一怔,隨之心頭湧上一層極陌生的情緒。
仿若是在嘗一顆奇怪的糖,甜蜜中又摻雜著酸澀與苦味。
而這一複雜情緒很快被蓋過,換而的是一種漫入骨髓的疼痛,自胸腔蔓延,甚至要滲入四肢百骸。
長寧自認對疼痛的忍受很高,卻在感受到那種痛意時,渾身發軟,虛脫一般撐在榻上,冷汗漣漣,額發盡濕。
好在只是瞬刻,痛意便如潮水退去,長寧勉強直起身子,拭去冷汗,望向慕辭的眼神變幻不定。
很顯然,這兩種感受都來自於慕辭。
可到底是怎樣的幻覺,竟會令他承受著這樣的疼痛,卻仍囿困於幻境中不願醒來……
“慕辭。”
長寧提高了音量,語調中蘊了幾分靈力,意圖將他喚醒。
伴隨著一聲聲低喚,少年眉心逐漸舒展,又再次蹙起,唇瓣顫了顫,似是低喃了什麽。
長寧低頭,湊近了些,想要聽清他在說什麽。
可就在她湊近到他面前時,慕辭睜開了眼,迷蒙瞳仁裡倒映出她的影子。
“阿寧……”
他聲調沙啞,帶著些茫然意味。
望著她的眼眸裡,浮現呆愣。
長寧身體一僵,可此刻兩人靠得過分近,近得連少年眼睫的每一次輕顫,都清晰至極。
而少年眸中水霧蒙蒙,眼眶微紅地躺在榻上,她這般俯身湊下來,倒像是什麽不懷好意的歹人。
長寧耳根微燙,慌忙坐正,微微局促地解釋:“我是見你似乎在說夢話,就想聽一聽……”
慕辭低低應了一聲,眼眸仍是望著她:“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我讓你擔心了……是不是?”
望著那張帶著緊張的蒼白面容,長寧如何也無法搖頭,可若是答擔心,又似乎有一種極微妙的不妥。
長寧難得心跳有些快,定了定神,拙劣地轉移了話題:“你夢到了什麽?”
慕辭眼睫顫了顫:“夢到了……大概是一個美夢。”
長寧脫口而出:“怎麽可能是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