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要比較,這麽一比,美少年簡直不要更正常。
長寧眸光微轉,便看向了蜷縮著、滿臉驚恐的江知夏。
方才那些話,江知夏恐怕都聽了去,她這般天真單純的小姑娘,乍一聽了這些荒唐事,只怕很難理解。
長寧猶豫著,正思考要如何和她說時,便見江知夏仰著腦袋,小聲問她:
“阿寧姐姐,我這有化屍水,要不要用啊……”
江知夏皺著鼻子看江衡,“這狗東西死就死了,可不能連累到你。”
見小姑娘接受良好,甚至開始和她商量怎麽毀屍滅跡,長寧難得沉默了下,隨後道:“不用。”
恢復部分記憶後,她對臨城的了解也要更多些,知道今日殺江衡的事,是如何也無法徹底瞞住的。
可,那又如何?
他們若要報仇,便來。
她分毫不懼。
“就這樣吧。”
長寧語調平靜,“這麽多人都死在蓉城,他理應也留在這裡。”
回想起瘴境中所見的那些慘死於秘術下的婦孺百姓,和那些被吸乾生機的行屍走肉,江知夏沉默了。
半晌,她才小聲問:“那……阿寧姐姐,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
“臨城。”
回答的是慕辭,長寧並無異議,顯然是隨他決定。
江知夏神情愕然:“臨城?”
在殺了江衡後,再去臨城,這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可江知夏也知曉,若是他們已經決定了,她再勸說也無用,於是又道:“城門外有傳送陣法,可以通往臨城,阿寧姐姐,要不要我們一起……”
長寧搖搖頭:“你現在就該和我保持距離,不要引火上身。”
她與江衡的舊怨,江知夏沒必要摻和進來。
見長寧態度堅定,江知夏神情黯了黯,沒有反駁。
只是在出了客棧,將要分道揚鑣之際,江知夏終是紅了眼眶:
“阿寧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快樂。”
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影響到現在的幸福。
恍惚間,長寧突然想到了宋扶玉,在瘴境破碎那一刻,她也是含笑望著她,說,“阿寧,你一定一定要永遠幸福快樂。”
這些都是值得珍藏的好意,是美好的祝願,長寧心頭微微充盈,朝她生澀露出個笑容:
“知夏,再見。”
揮手道別時,兩人都未想到,下一回再見,會是那樣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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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瘴源被化解,瘴霧逐漸消退後,蓉城逐漸恢復了最真實的模樣。
塵灰漫道,磚瓦殘破,荒蕪人煙,已然是座死城。
走在空曠街道上,放眼望去,前方竟迎面走來個老者。
看清他面容,長寧怔了怔,依稀辨認出,這是入城時,那位勸說過他們的老者。
只是他如今的模樣,要更老得多,發須皆白,蒼老如樹皮,顯然是又添了數十載的歲月痕跡。
老者也望見了兩人,登時眯眼笑起來,他顫巍巍上前,遞上一枚錚亮的留影珠。
“這是蓉城城滅的真相……”
“滿城冤屈可解,老朽也終於可以放心去了。”
他是這城中僅有的未被“祭長生”邪術迷惑的人,亦是城中唯一真正還有口氣的人。
此時,瘴霧化解,被強行停住的時間重歸正常,他也終於可以解脫了。
“仙子,善惡終有報,您一定會有福報的……”
老者語調虔誠,朝著他們一福身後,便扛著布旗,一搖一晃往前去了。
大概,是走向自己的終點。
沉默著收好留影珠,長寧突然停下來,轉面向慕辭。
此刻,即便隔著這樣近的距離,她依舊感受不到慕辭身上半點靈氣或魔氣。
他身上總帶有好聞的香氣,而正是這香氣,掩蓋了他沒有任何氣息波動的事實。
正常修士,無論人修妖修,體內皆有靈氣,若是邪魔瘴物,周身也該有魔氣瘴氣。
可她無法從慕辭身上感受到了以上任何氣息。
回想起那幻境中,慕辭隱忍著一寸寸抽去體內魔氣的場景,長寧心頭刺痛,眼眶亦有些酸脹。
她握住慕辭的手腕,神情認真至極:“阿辭,你體內魔氣去哪了?”
“不要拿謊話來哄我,我了解魔,也了解魔氣,那絕不是能根除的東西,你到底……”
到底做了什麽?
可這話卻未能問出口,慕辭微笑著,反手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溫度很暖,專注地望著她,眼眸似琉璃熠熠:“阿寧,不論發生過什麽,我現在都完好地站在你面前,不是嗎?”
真的是完好的嗎?
許是因著某種隱秘的恐懼,長寧沒有問出聲,只是心口脹得愈發厲害,她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頰。
少年膚若玉質,觸手亦帶有玉石般的溫潤。
“阿辭,你說過的,會一直陪著我……”
長寧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說出這句話時,語調有多顫。
她鮮少有這樣的不安,更不曾這樣惶恐地表露出來,慕辭想,她的直覺依舊是這樣準,從來不容哄騙。
他亦抬起手,輕輕覆在她手背上,溫柔地摩挲,語調堅定:
“我會一直陪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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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宗,邀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