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柔回想到那蓉城的遭遇,面色白了些, 心中有些後怕,亦很憤恨:“是那瘴源中的瘴氣!那和尚根本沒有被控制,是他故意使了手段,要廢了我……”
老者心中早有些猜測,如今被驗證,神情更凝重了些。
果然,那些合適被化成瘴源的人,都很難被徹底掌控。
由於經驗不足,在製造前兩處瘴源時,出現了些紕漏。
對付那宋扶玉和柳音時,他們利用族中秘術攝去他們部分神智,借此使他們徹底與凝瘴石融合。
可在他們徹底化作瘴源後,卻脫離了掌控。
若非當時族中在他們神魂中留有禁令,使其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及靈月族人,只怕裴柔都沒法在瘴源中活著離開。
好在族中並沒有要仰仗他們的想法,不過是將他們當做傳播瘴氣的工具,將瘴氣擴散得更遠更廣。
即便他們心中不願,可既已化為瘴源,便會自動向周遭溢出瘴氣。
現如今再看,這兩處瘴源被這般輕易化解,恐怕也有那兩人自己的原因在。
只是……老者左思右想,亦想不明白,為何那宋扶玉和柳音,寧願神魂俱滅,也不願意再繼續做瘴源。
明明在成為瘴源後,便意味著強大,永生,可以隨意將他人玩弄於鼓掌中。
這其中任意一點,都是能令修真界人士趨之若鶩的。
若非成為瘴源的條件苛刻非常,老者達不到條件,他巴不得自己去做瘴源。
那能使神魂形成瘴源的寶物,名喚凝瘴石,是靈月族舉族集千年之功、使無數族人獻祭魔神後,才勉強得來的,珍罕非常。
統共也不過四塊。
意味著他們最多“造”出四處瘴源。
依照上古族典上記載的預言,當魔印松動、瘴氣臨世的那一刻,便是他們靈月族再度崛起、君臨世間之時。
他們因擅長操控情緒,惑亂人心,依靠奪取他人修為、天賦乃至性命來強化自身,而被世人定性為邪族。
因此,在被揭穿真面目後,便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唾而誅之,險些在一次次圍剿中滅族。
勉強逃過圍剿的那些人,依照著族典上的預言,尋了一處隱蔽角落,如冬眠的毒蛇,悄然等著機會。
這數千年來,東躲西藏,其中一部分人喬裝換面,混入各大宗派為臥底,另一部分人藏匿在冰雪覆蓋下的毋虛山裡,暗中謀劃布局。
而那預言上說,天生靈體是瘴魔的天敵,亦會是他們霸業的最大阻礙。
在測算到天生靈體歸屬者後,他們便匆匆派人趕了過去,卻在見到那只是個還沒有修為的小姑娘後,心生輕視。
可誰知那小姑娘身邊竟有一隻厲害的妖狐,明明還是幼年期,可那操控情緒的能力卻還要勝過那被派去的人許多。
靈月族的能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和上古狐族相近的,可以算作是得了部分狐族血脈。
而在那妖狐的血脈壓製下,那被派去的人铩羽而歸,還險些把命丟在那。
等他們再派更多人去時,那小姑娘連帶著妖狐,卻都不見了。
搜查近百載,才終於在乾元宗重新尋到那小姑娘的蹤跡。
卻得知,那名喚長寧的姑娘竟成了玄清仙尊的親傳弟子。
此等身份,自然不是他們想殺就能殺的了。
而在發覺長寧所擁有的天生靈體還未徹底成熟、並不為人知曉後,他們便想到派人潛入宗中,想辦法將體質奪取。
裴柔是族中經測算後,得出的唯一能承受住天生靈體的人。
可她不過有些小聰明,上不得大場面,對於這一計劃,族中本沒抱太多希望。
可誰知,那外表壁壘森嚴的乾元宗,實則不過是層紙糊的架子,處處都是破綻,裴柔竟步步順利,成功取代了長寧在宗門的地位。
他們本以為成功唾手可及。
卻不想,最終還是失敗了。
想到此,無論是老者還是裴柔,心中皆有些複雜。
那奪取體質秘術的關鍵一步,便在於要使那被奪取者心生惡念,墮入魔道,再不能與質地至純的天生靈體相匹。
於是,裴柔設法奪走了長寧的一切,毀掉了她的全部,磨滅了她最後的生念……虐殺了她最在意的人。
可即便是這樣,長寧卻仍沒有化作惡鬼,墮入魔道。
至今,裴柔也無法理解,這世上怎麽會有長寧這樣的人。
在經受了那樣多的痛苦、折磨、欺虐後,心中仍能存有一束永不熄滅的光,如何也不肯就此墮落。
而正是那樣的光,令裴柔在做盡一切後,每每看到長寧,便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裴柔厭惡那種感覺,因此也深深厭惡著帶給她這種感覺的長寧。
只有在一次次打壓她,看著她被踩入泥裡時,裴柔才能生出一種安慰——
看,她所信奉的那些東西有什麽用?還不是被她踩在了腳下……
因此,在裴柔恍惚出神間,驟然聽到身前老者問:“你確定將那凝瘴石送入了長寧體內?”
她心中激起些說不出的得意,毫不猶豫答:“那是自然!”
“我與長寧交鋒無數,對她再了解不過,她最在意的便是那隻狐狸,我拿那狐狸做筏子,她定然中計。”
裴柔嗤笑一聲,得意洋洋:“她就是個死心眼,也不是個蠢人,可一遇到與那狐狸有關的事,便跟丟了魂似的,什麽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