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如遭雷劈,眸中一瞬空洞:“死……了?”
“裴柔因你落入山崖,受了重傷,至今臥病在床,我得給她一個交代。”
“他既是你的妖獸,此番,便算代你受過了。”
“待我受過……”
長寧喃喃重複,每一個她都認識,可這幾個字拚在一起,她卻隻覺茫然。
什麽叫代她受過?
她做了什麽,需要受過?
長寧牙關打顫,望向玄清仙尊的一雙眼幾乎盈了血,她一字一頓地道:“我沒有推裴柔,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敢問師尊,我何過之有?”
半晌沉默,玄清仙尊道:“他已經死了。”
言下之意便是,有沒有過,都不重要了。
滔天的哀慟覆下,長寧仿若被抽去最後一絲氣力,倒頭栽了過去。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回想起阿辭哄她入睡的話,“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她乖乖睡了,可醒來他卻不在了。
沒有他,她又怎麽能好……
仿若萬念俱灰,長寧這一回昏睡了足足十日,在醫師扎針下才被強行喚醒。
可人醒了,魂卻像丟了。
他們其實知道,她並沒有推裴柔,可裴柔想要阿辭的命,他們便順水推舟,滿足了她的心願。
長寧喪失生念,整日縮在屋子裡,源源不斷的靈藥寶物被送入她的居所,仿若某種不可言說的補償。
得到的不是最想要的,失去的卻是最喜歡的。
她宛若一隻小獸,獨自蜷縮在角落,仇視著整個世界。
……
直至那一日,裴柔來看她。
屏退眾人後,裴柔站在床畔,微笑看著她。
長寧獨自垂著眸,半個眼神也未分給她。
裴柔卻不在意,行至矮櫃前,拿起上面擺的一隻精巧花瓶,嘖嘖道:“這是掌門送來的麽,這樣好的東西,掌門果然很疼姐姐……”
說著,她放下花瓶,轉過身看向長寧,慢慢展開大衣,露出先前掩蓋在內的火紅色圍脖。
裴柔抬起手,指尖在那柔軟絨毛上輕撫,笑得意味深長:“不曉得姐姐身體恢復的如何,可我被師兄救上來,身體卻落了些病根,有些畏寒……”
“他們心疼我,便送了我這狐狸圍脖。”
裴柔眼底惡意濃鬱,對著長寧驟然瞪大的眼,一字一頓,慢悠悠地道:“這圍脖我很喜歡,還要多謝姐姐將那妖狐養得那樣好。”
意識到她話語含義的一瞬,長寧隻覺腦中一白,瞬刻,仿若心臟被剖出,一寸寸撕爛、碾碎,碎得再也無法拚湊完整。
“姐姐,你很難受嗎?”
裴柔笑,“難受就對了。”
“誰讓你不肯將他讓給我呢……所以我隻好毀了他。”
“不過,姐姐可真厲害,能將那妖狐調.教得那般好,他在被剝皮的時候,一聲都未吭,可真是能忍……”
“啊——”
長寧抱著頭,尖叫起來,仿若瀕死的鳥雀,眼眶幾近撕裂,滲出兩行血淚。
周遭場景一瞬破碎,而那“裴柔”的身影亦變成了模糊一團黑霧。
黑霧晃動,“裴柔”的聲音繼續傳出:
“現在,你什麽都沒有了,你擁有過的一切都變成了我的……”
“你還拿什麽和我爭?”
“裴柔”語調蠱惑,一寸寸刺入她的心:
“長寧,已經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了,更沒有人在乎你、會護著你了……”
“你師父嫌棄你,你師兄厭惡你,連你未婚夫都不要你了……”
“你說,你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長寧痛苦地抱著頭,艱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唯一關心你的人也為你而死,不僅死了,身軀還要遭受折辱……”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無能!”
“你應該殺了他們所有人,是他們害死了你的阿辭……若你早些殺了那些人,他就不會死……”
“像你這般懦弱的人,根本保護不了任何人!”
長寧眼眸似若被血色籠罩,血淚斑駁,源源不斷的黑霧繚繞在她周身,一瞬間,洶湧的魔氣終於無法抑製地轟然迸發……
57. 【57】 真相。
毋虛山內, 陰冷昏暗的石殿。
裴柔拖著傷體,步履匆亂地闖入殿中。
“長老……救我……”
察到動靜,半人高的石台後, 轉出個精瘦的黑衣老者, 在瞥見形容狼狽的裴柔後,神情微怔。
裴柔喘著氣,手扶著石沿才勉強站定:“我按您的吩咐……用了凝瘴石……”
她眸中顯出幾分楚楚可憐, “可我、可我靈脈碎了,沒了修為, 亦被那瘴氣所傷……”
縱然早聽裴柔說了她在瘴源中傷及靈脈的事,可老者卻未想到,她說的受傷竟是這般嚴重。
他粗一眼望去,她體內靈脈幾乎粉碎,更莫提那身體內外的大小傷處,想要全然治愈, 根本不可能。
“長老, 我的靈脈……還能恢復嗎?”
對著裴柔飽含期待的一雙眼, 老者定一定神, 半真半假地安慰道:“你且安心,我先替你將身上的傷治了, 靈脈的事不著急, 到時等有合適的, 你再奪了換上就是。”
老者錯開話題, 一面替她治療外傷一面皺眉作嚴肅狀問,“你這傷勢,是如何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