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
可就在過後不久,暮色微垂時,長寧獨自在山腳歇息,卻聽到了女子的驚恐的呼叫聲。
她循著聲音找過去,到了一處巨大的山間裂縫。
裂縫漆黑深邃,一眼望不見底,一女子攀掛在裂縫的盤藤上,搖搖欲墜,仿若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長寧隻當是迷失山間、不慎失足的普通姑娘,見情況危急,便匆忙上前想要拉她。
可當女子仰起面時,長寧卻一時僵住——這不慎失足的人竟是裴柔。
周遭沒有其他人,亦沒有人知道她曾來過,若她此時不理會裴柔,讓裴柔掉入山澗……
是不是就再不用忍受她的折磨?
惡念不自主滋生,長寧一瞬遲疑,將要伸出的手停頓住。
可一番天人交戰,她想到天生靈體的重要意義,想到那時常波動的魔印,終是咬著牙,朝搖搖欲墜的裴柔伸出了手:“拉住我……”
裴柔眸中有一瞬愕然,可很快消失,換而的是惹人憐惜的柔弱。
長寧握住裴柔的手臂,想要將她拉上來,可她方才拉住裴柔手臂,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下拖。
一瞬間,她和裴柔一齊墜下了山澗。
重重摔在冷硬冰面上時,長寧聽到了清脆的骨裂聲,她試著動了動手腳,腳腕處傳來撕裂一般的疼。
更令她心驚的,是這周圍的溫度。
她仿若被埋在了冰雪堆裡,刺骨的寒氣自地面冒出,爭先恐後鑽入她的身體裡。
仿若有無數把冰刀在她體內刮擦,連疼痛都帶著寒意。
而四周是一片昏暗,她辨不清這是在哪,想要去儲物袋裡取照明法器,卻發覺儲物袋無法開啟,而她體內的靈氣也像是被封住,逐漸停滯。
周圍設置了特殊陣法。
長寧終於意識過來,這是一場專門針對她的陰謀。
在陣法壓製下,她沒了庇體的靈氣,暴露在這樣的寒冷中,隻覺得手腳僵冷,幾乎要凍成冰雕。
好冷……
長寧哆嗦著,連意識都有些模糊。
恍惚間,她聽到上方有呼喊聲響起,聲調有些熟悉:“柔兒,你在這裡嗎?”
是裴照。
長寧心頭燃起些希望,嘴唇顫了顫,張開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在……”
嬌嬌柔柔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裴柔帶著哭腔,嗚咽著回應,“師兄,快來救我,這下面好黑好,冷柔兒好疼好害怕……”
一陣窸窸窣窣聲響,裴照的聲音再次響起,“柔兒,我來了,你在哪?”
黑暗中,長寧只能憑著聲響辨出,裴照就在前方,她掙扎著,努力想要發出些聲響,讓裴照發現她。
可在黑暗裡,裴柔嗚咽的哭聲是那樣清晰響亮,足以蓋過任何的掙扎動靜。
裴照溫聲哄她,聲音遙遙傳來,有些虛幻,“只有你一個人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長寧師姐讓我來這裡的……是她把我推了下來……”
裴照聲音震驚,“你說是阿寧推了你?”
“我也沒有想到,長寧師姐會做出這樣的事……柔兒知道她不喜歡我,卻沒想到她會這樣狠心……”
裴柔抽噎著,“若不是師兄趕來,也許我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長寧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她將我推下來後,就走了……”
裴柔聲音怯怯的,“也許長寧師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推了我,是我自己沒站穩……”
“這怎麽可能不是故意的!”
裴照聲調含怒,“你放心,等回去後,師尊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
後來他們再說了什麽,長寧沒有在聽。
在裴照毫不猶豫便為她定了罪的那一瞬,她便覺心頭一窒,連呼吸都要停滯。
不是這樣的,她沒有推裴柔,她明明……明明是想救她。
可裴照,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竟半點也不信她。
甚至,她明明也在這山窟裡,他卻全然沒有察覺到……
長寧放棄了發出動靜,她睜大著眼,望著那片黑暗,眼裡剛湧出的淚,在瞬刻凍做了冰粒。
她睜著刺痛的眼,整個身子都在顫抖,想要哭,卻仿若淚腺都被凍住,淌不出一滴淚。
不要哭。
她問自己,有什麽好哭的呢?
不是早就該對他們失望了嗎?
可為什麽……為什麽在裴照出現的那一瞬,她仍忍不住抱有期待,期待他會是來救她的……
窸窸窣窣的聲響徹底消失,周遭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們離開了。
長寧倒在冷硬的冰面上裡,凍得牙關打顫。
周遭的寒冷,分明不是自然能有的,更像是特意打造的寒窟,提前設下陣法,待她這隻撞上來的獵物。
卻不是瞬刻要了她的命,而是鈍刀子磨肉一般,一點點抹去她的生機。
裴柔先前的那些算計,她還可以理解為是看不慣她,想要爭寵,可眼下這詭異陣法,卻擺明了她的目的並沒有那麽簡單……
可長寧卻沒有氣力再想更多了。
她很冷,也很疼。
死一般的沉寂下,無盡的黑暗幾乎要把人逼瘋,恍惚間,長寧忍不住想,她是會先凍死,還是會先瘋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