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配料和做法都不是關鍵,只有那一味香料是根本。”
謝吉祥把所有的線索都記錄在隨身帶的冊子上,她道:“你看這裡,長安市坊的學生因為去書院讀書而精
神不振,過了一段時日才好轉,是否就是因為幾日不吃那香料,有些不服帖的症狀?”
“還有這裡,天南山的野豬搖搖晃晃從山上下來,能被白鵝追趕,而且村人都說那野豬味道很美,吃了還想吃。”
榮慶華遊記裡記載了很多類似的案子,他當成趣聞怪事來寫,可謝吉祥卻漸漸看出門道。
謝吉祥目光輕靈,定定看著趙瑞。
“趙哥哥,你說會不會真的有一種東西,可以讓人欲罷不能,思念深重,一旦用後斷供,便立即精神不濟,難受非凡?”
這朵在她腦海裡飛舞數日的螢火,終於連成火海,它忽閃著翅膀,一閃一閃,飛舞到了趙瑞的腦海之中。
趙瑞深吸口氣,定了定心神,這一瞬間,他茅塞頓開。
趙瑞沉聲道:“有。”
————
在一開始辦案時,他們所關注都是凶殺相關線索。
也就是說,關注點幾乎都圍繞著死者和嫌疑人。
便是經驗豐富的儀鸞司也大多如此。
趙瑞出身儀鸞司,現在雖去了皋陶司,但辦案方式一直承襲下來,並未有更多改變。
謝吉祥則不同,她是謝淵亭手把手教導出來的。
要想偵破一個案子,要想把凶手緝拿歸案,謝淵亭更喜歡整合所有相關線索,然後一一推導。
所有線索都指向的方向,就是正確結果。
在有限的線索之下,謝淵亭看到的是屍體的特征,他再三調查,最終發現了真相。
然而這個真相卻沒能說出口。
時光飛逝,光陰荏苒,寒去春來,兩年時光匆匆而過,許多當年還很清晰的線索,已在時間的渲染下沉寂下來。
當線索逐漸減少,他們需要更有耐心,一一搜尋那些曾經被掩蓋的真相,透過那些絲絲縷縷的線,尋找出真正的路。
謝淵亭留給謝吉祥的,就是那一條條線。
那本榮慶華遊記看上去毫不起眼,記錄的不過是寫吃吃喝喝的小事,可若仔細去品讀,把所有的特殊之處歸集到一起,所有的線索便就清晰了然。
謝淵亭就是想告訴女兒,當年書生們死後所中之藥,或許就是謝吉祥猜測的這一種。
它被人服用後以及斷藥後的效果症狀,都在那一個個小趣聞裡被清晰列
出。
順著這個藥,他們或許可以順藤摸瓜,找出那當年田正真、秋淳風到底去過那裡,接觸過什麽樣的人,甚至又是被什麽樣的人所殺。
曾經的舊案,終於清晰起來。
此刻的謝吉祥隻覺得心如鼓擂,她耳中只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響,噗通、噗通,讓人無法集中精神,也讓人無法冷靜。
甚至趙瑞說的那個“有”字,她都沒有聽到耳中,只是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茫然地看著趙瑞。
趙瑞伸手,輕輕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莫急,”趙瑞說,“莫急,你冷靜下來,我們才能找到真相。”
謝吉祥捂著疼痛的額頭,抿了抿嘴唇,終於笑了。
“好。”
“我剛跟你說,儀鸞司曾經記錄過幾種藥物,”趙瑞道,“能讓人無法割舍開,不吃就難受的,其實不算多,大約只有五種。”
趙瑞頓了頓,聲音低沉:“其中有三種,因為前朝影響很大,已經禁售,集市和藥鋪不太可能買到,黑市有沒有不得而知,但其所導致的症狀跟這幾個案子中的不太相似。”
“故而這三種藥物可以排除,剩下的兩種,一種名為幻散,吃了會讓人發夢,總是沉浸在高興之中,然而一旦停藥,不用三日就要咳血而亡,看其藥效似乎也不相似。這種藥早就失傳,只在儀鸞司的卷宗裡有記錄。”
謝吉祥點點頭,認真聽他說。
趙瑞道:“還有一種,是儀鸞司常用的,一般是直接用在死刑犯身上,若是死刑犯不肯說案情,或者酷刑也沒用,才會用這一種。”
“這藥叫定神散,吃了以後犯人會暈暈乎乎,很聽話,有問必答,只是用過三次以後,若直接斷藥,人就廢了,同傻子無異。”
這種叫定神散的藥應該是用來刑訊的,只是看其藥效,同他們此番所要尋的應該不是一種。
謝吉祥若有所思道:“每一種藥的配方肯定不同,只是不知裡面都含有什麽樣的草藥,若是能有相似的藥材應當也能推論出些許來。”
趙瑞頷首:“一會兒回去皋陶司,讓邢大人看看。”
謝吉祥低頭喝了口茶。
溫暖的菊花茶撫平了她的急躁,讓她不再如同剛才那麽興奮,她的心漸漸安然下來,
平穩飄搖在心湖上。
“我們假設,”謝吉祥捧著茶杯開口,“假設所有的未破案件都同同一種藥物有關,那麽……”
那麽就可以推斷出此藥的藥效和服用症狀。
謝吉祥道:“從最早的案子,也就是天寶十一年的牡丹骨案可知,章豔娘和沈大發一直在努力賺錢,可她們卻沒有存下銀錢,是否也可以認為,他們有什麽長期花銷,這花銷不僅不能斷,還很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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