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就有戴著白手套的司機來接,這季節稍有些冷,但天放晴了,就覺得惠風和暢。
封言帶著幾個人先去看房子,沿著海岸線向前,降下車窗,風迎面來。
謝長晝幾乎全程沒睜眼,向旭堯一直守在他身邊。
風中透涼意,孟昭有些不放心,下意識回頭看。
封言打趣:“你要不要跟阿旭換個位置?”
孟昭小聲:“我就是覺得,謝工可能會冷。”
封言像模像樣湊近她,低聲:“你這一路光顧著看他了,不見你關心一下別人啊?”
他話音剛落,身後從傳來一道略帶慍意的低沉男聲,嗓音低低的,有些啞:“她臉皮薄,你別逗她。”
孟昭立刻朝後靠了靠,遠離封言。
這動作莫名透出點兒乖,好像謝長晝不讓他靠近外面的壞人,她明明也判斷不了誰好誰壞,但出於對謝工的信任,還是趕緊躲一躲。
封言大笑:“這都多少年了,你倆還一夥兒,一唱一和的。”
他的聲音飛揚著,融進風裡。
一刻鍾後,車在一棟白色小洋樓前停下。
這地方不在核心商圈,正正地面朝大海,樓是單獨一小棟,被圈在白色的籬笆圍欄裡,裡頭落地的綠植無人打理,野草長得跟人腰高度齊平。
孟昭被阿拉蕾拽著下車,恍惚了一下,有個瞬間,感覺自己回到了東山別墅。
“你們先去。”向旭堯伸手關車門,笑得十分和煦,“我在車上,陪二少休息一下。”
孟昭偏移視線去看,謝長晝已經醒了,微垂著眼,單手拿著手機,修長手指劃拉消息。
黑色的眼睛裡無波無瀾,屏幕反光也沒在他眼中留下痕跡。
阿拉蕾很興奮,拉著孟昭往前跑:“快走,我們進去看看。”
孟昭不太放心,低聲問:“謝工生病了嗎?”
“他估計就是不想動彈。”封言居高臨下,手指上掛著串鑰匙,閑閑地插嘴道,“這人一向自閉,不用管他。”
他上前開門,支使兩人:“來搞正事兒——我這次的女朋友,想要個乾淨奢華又有辨識度的房子,後院兒泳池也要推掉重新砌,你們把花園設計一起做了吧。”
孟昭下意識:“那不就是小公主審美……”
話一出口,她腦子裡已經有了雛形。
在海邊,藍白色,日升月落,觀海聽風。
就這麽模糊地閃了一下,又覺得不夠,這舊洋樓本身的設計也可圈可點,只是太舊了,就變得雞肋,全推掉可惜,放著又多余。
她沉思著,跟阿拉蕾一起看完整個園子,拍完照,記下封言給的材料。
一圈兒走出來,剛好用掉一個小時零一刻鍾。
封言的司機將車停在路邊,道路另一側就是海面,晴天,水面平靜,波光粼粼。
謝長晝逆光立著,寬肩窄腰,一隻手撐著手杖,黑色風衣迎風獵獵,襯出身形。
修長手指間,有青白煙霧升起。
孟昭腳步微頓。
下一秒,他若有所覺,掐滅煙頭,轉過來:“看完了?”
謝長晝居高臨下,聲音很低,臉上表情淡淡的,唇色比往日裡淺。
孟昭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出口,隻道:“嗯。”
他示意她上車,一邊邁動長腿跟著她走,一邊低低道:“昨天睡太晚了,清醒一下。”
孟昭微怔,連忙:“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
“要解釋。”謝長晝低咳一聲,聲音有些啞,很輕地道,“都答應你不抽了。”
總不能說話不算數。
微頓一下,他像是想到什麽,微眯著眼,又補充一句:“沒生病,就是困。”
她睜圓眼,感覺他的聲音從很高的地方,乘著稀薄的陽光,輕盈地飄落下來:“不用擔心我。”
孟昭屏住呼吸。
良久,心臟猛地漏跳一拍。
-
下榻的地方在摩珀斯。
這酒店是扎哈遺作,設計相當大膽前衛有藝術感,被很多遊客評價為“如同一腳踏進銀色金屬宇宙飛船”。
四個人兩間房,孟昭和阿拉蕾住一間。
兩人套間大小近六十平,孟昭有點忐忑,阿拉蕾毫無所覺,抱著iPad滾到床上,玩得不亦樂乎:“我們房間所有開關都能直接用iPad操作,你要不要試試?”
孟昭收回四處打量的視線,搖頭:“不用了,謝謝你。”
“別跟我客氣。”阿拉蕾瘋狂扒拉數字開關,“反正等你進了‘風光’,也是我來帶你。我這人說話做事都很直接,你提前適應一下。”
孟昭微怔一下,連忙:“好。”
辦完入住,四人吃了點兒東西,自由活動。
孟昭不知道倆男生在幹什麽,封言似乎有事要找他聊,拽著謝長晝就消失了。
阿拉蕾躺平玩紀念碑谷,她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查資料。
港澳房價極其高昂,人均佔地面積又很小。
像封言這樣,送禮物隨手一送就是棟小洋樓的,屬於孟昭認知之外的奢侈。
她思考一下午,只在iPad上的設計文件中敲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