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還在給他□□工。”謝長晝微眯起眼,“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說,把他的活兒都推了。”
“是之前那個公建的……我沒接新的。”孟昭很好脾氣,輕聲道,“不是你說的,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終呀。”
醫院走廊人來人往,巨大的落地窗下,整座城市被籠入薄暮的夕光。
她的臉頰被一部分夕陽光芒映照著,離得足夠近,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得很清楚,一雙眼明淨溫和,裝著萬物。
像沒有完全長開的、白色的梔子。
謝長晝忽然非常、非常想要親吻她。
他盯著她看了會兒,有點遺憾,低聲:“那行,你先把材料給徐東明寄回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慵懶地朝趙辭樹伸手:“你,扶我回去。”
“我上輩子欠你的?”趙辭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握住他的手臂,讓他能將身體的力量放到自己身上,“昭昭還在這兒呢,你怎麽不讓昭昭送你回去?你一向隻心疼她,不心疼我。”
“我就是心疼你,才讓你來的。”謝長晝撩起眼皮,聲線頗有磁性,散漫道,“看著我倆在眼皮子底下摟摟抱抱,你挺痛苦的吧?畢竟我們就是這種——恩愛狗啊。”
趙辭樹:“……”
趙辭樹:“滾滾滾!”
兩人鬧騰一陣,孟昭接了個徐東明的電話,簡單跟他們告個別,下樓寄東西去了。
趙辭樹見她離開,慢慢扶著謝長晝回病房,皺眉問:“你到底感覺怎麽樣啊?好點兒沒?”
“不知道。”孟昭一走,謝長晝又有點困了。最近他很容易困,其實並沒有比剛醒來時好多少,只不過他意識完全清醒了,能撐住不睡。
他語氣懶洋洋,慢吞吞道:“可能好點兒了吧,不過這麽一來,我複健白做了。”
又要有挺長一段時間,沒法自己走路。
“命還在就不錯了。”趙辭樹帶他回房間,推開門,歎息,“其他的,慢慢來——”
“吧”字未出口,他忽然頓住。
病房內放著孟昭前幾日買的鮮切百合,四散的香氣中,謝長晝敏感地捕捉到,不屬於這間房間的氣息。
他微皺一下眉,抬起頭。
外間會客室的沙發上,窗台旁,萬千夕陽余暉從外湧入。
身形高大的男人靠坐在沙發,穿著規整整齊的西裝四件套,手中拿著謝長晝的病歷本,波瀾不驚地翻看。
另一人是個女生,長發隨意地垂在肩膀,逆光站著,望向窗外。她穿一條柔軟的藍色吊帶長裙,裙擺印著整幅梵高《星月夜》,白色的披肩流蘇墜下來,細瘦腰肢不盈一握。
謝長晝深呼吸。
正要開口,沙發上的男人放下病例,雲淡風輕抬起眼,朝他看過來:
“病成這樣,怎麽也不跟家裡人說?要不是有人說在醫院裡看見你了,你這病還打算瞞多久,阿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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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絲夕陽余暉在天邊收盡。
孟昭寄完文件,徒步往回走。
這個快遞點距離醫院只有八百多米,中間隔著一家家樂福超市。
孟昭途徑超市出口,聽見個姑娘在跟男朋友打電話,內容不外乎“我拿的東西太多啦”、“是啊我在出口處站著呢”、“我乖乖的,你趕緊來喔”。
傍晚的煙火氣與夕陽中,孟昭忽然心下一動,轉身改變了路線,想進去挑選一些食材。
她沒跟謝長晝一起逛過超市。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的每一個家裡,都什麽也不缺。
他不喜歡生人,對吃食類的東西也從不上心,但總有住家保姆悄悄買好蔬菜水果塞滿他的冰箱,以備主人不時之需。
其實也不是那麽需要她做飯。
但是,既然他都提出來了……
孟昭沒猶豫,買了煲湯用的半截排骨、半隻雞,熬粥用的藜麥、玉米、小米,以及若乾香料。
結帳前,途徑冷飲區,她又撿了兩盒桑葚酸奶。
今天周末,收銀台前隊伍很長,孟昭環顧左右,去自助結帳的機器前排隊。
隊伍緩慢前行,前面不斷響起商品掃碼成功的輕輕的“嘀”聲,孟昭一手拎著購物筐,一手給謝長晝發短信:【我買了煲湯和做粥的食材,離開廣州之前,你還可以吃一頓:D】
等了幾分鍾,他沒回。
隊伍縮短了些,下一個就是自己。
孟昭也沒多想,收起手機,等前頭的人收好東西,把自己的購物筐放上去,把商品拿出來一件件掃碼。
剛掃完排骨和雞肉,就聽到旁邊傳來活躍的對話聲。
一父一子,兒子活躍,父親沉穩。
“爸,你看看這個,我怎麽掃不出來。”
“等會兒啊,爸爸看看……你買的棒棒糖啊?多大了,還吃棒棒糖,不怕蛀牙嗎?”
“你、你不要轉移話題!爸你是不是也掃不出來?快去叫收銀員來看看,這裡頭還有給媽的巧克力呢。”
“嘿你這小子,行,爸去給你找人。”
……
孟昭整個人僵在原地,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