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謝長晝當然更不可能走了。
就幾步路的距離,他衝上去,迎面給了錢敏實一拳,拎著他的頭往牆上撞。
當晚就把他打進了醫院。
可真等到了醫院,他才知道:這人真的就是孟昭的繼父。
他問孟昭。
孟昭猶豫很久,似乎非常難以啟齒,仍然只是說:“我跟他關系不好,小時候他打過我,我跟我媽告狀,他就一直懷恨在心,還想打我。”
謝長晝這次沒信。
他讓向旭堯去查錢敏實,輾轉很多渠道,海量繁雜的信息裡,大多都非常正常,只有一條不太一樣,引起他的注意:
錢敏實做大學輔導員時,曾經被一個學生舉報,說他與自己在讀小學的妹妹交往非常密切,對妹妹猥褻未遂。
但不知道為什麽,被壓下來了,沒有處理,不了了之。
這事兒沒什麽熱度,也沒有證據,翻了年,甚至沒人再提。
謝長晝聽完,將孟昭叫到面前,很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你確定,錢敏實,他僅僅是,打過你?”
孟昭坐在他身邊思考很久,這次終於說了實話。
“但是,他沒有得手。”她很小心地,又強調,“前幾次我躲開了,後來就對他很防備……每次有要跟他單獨相處的時候,我都避開。所以之後,他也沒再找到過機會下手。”
謝長晝臉上沒有情緒,隻點點頭,雲淡風輕說了句:“嗯。”
然後。
他連夜潛入錢敏實的病房,又打碎了他兩根肋骨。
那次錢敏實在醫院住了小兩個月,從北京轉院回廣州,喬曼欣還很驚訝。
謝長晝問孟昭:“要不要報警?”
孟昭思考了很久,說:“我想問問媽媽。”
她跟喬曼欣有話要說,謝長晝索性沒聽,回避了。
他出去抽了兩根煙,再回來,孟昭已經掛斷電話,靜悄悄坐在那兒,情緒也沒什麽波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問:“怎麽說?”
孟昭垂眼:“還是不了吧。”
擱在過去,謝長晝一定第一時間報警,錢敏實到底什麽熊心豹子膽,敢來動他的人。
但是,他不知道孟昭家裡是什麽情況,他跟她媽媽喬曼欣也不熟,只是總從她口中聽說,她的母親是老師,脾氣很好,非常溫柔,會烤小餅乾。
所以,他能感知到。
孟昭什麽也不懂,又非常依賴母親。
她的天真和柔軟,一半來自理想主義的孟老師,一半來自浪漫主義的母親。
他顧忌她的感受,怕破壞她和母親的關系。
所以不敢貿然行動,每走一步,都來征求她的意見。
謝長晝對這個答案並不太意外,但思索一下,還是想再確認一遍。
他掐滅了煙,眉頭皺一皺,又松開:“你確定?不報警?”
孟昭輕輕點頭。
謝長晝平靜地提醒她:“他逍遙法外,以後可能還會來找你。如果是你媽媽沒法接受,你可以叫我們見面,我來跟她說。”
孟昭婉拒了。
她不想把太多人牽扯進這件事情裡,謝長晝明明就跟這一切都無關,他只是跟她戀愛而已,他應該像所有熱戀期的男生一樣,把精力用在跟女朋友接吻,擁抱,約會。
而不是把時間都花費在,處理她這些爛事。
謝長晝沉默很久,說:“行。”
反正,他能保護好她。
——那時候,他這麽想。
然而四年後,仍然是北京,春天的病房裡。
謝長晝回憶起過去種種,非常後悔。
從一開始就不該手軟。
他應該直接斃.了錢敏實。
去他的母慈女孝,早知道她媽是這樣的人,在孟昭十四歲那年,他就該讓喬曼欣二次喪偶。
現在抱著孟昭,她的眼淚浸濕他胸前襯衫,謝長晝心都要碎了。
他親吻她的額頭,聲音很啞:“對不起,昭昭,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說:“你別怕,你哭出來。”
孟昭沒怎麽發出聲音,沉默地落淚,哭得喘不上氣。
她像被剝了皮的小獸,聲音斷斷續續,小小地傳出來:“可是……我媽媽,我媽媽,以前明明,對我很好。”
像天底下所有母親一樣。
早起為她做早餐,給她梳漂亮的小辮子,偶爾跟先生拌嘴,周末又牽著兩個人的手去劃船。
孟昭偶爾下一次廚,喬曼欣驚奇得像是發現新大陸,菜炒糊了也珍惜地吃完;孟昭第一次自己動手洗冬裝外套,喬曼欣蹲在旁邊鼓掌,又對她說:“沒關系,公主還是公主的時候,可以不做這些事。”
所以,每一次。
喬曼欣歎息:“媽媽做錯了什麽呢?為什麽,你好像不希望我幸福。”
孟昭都會覺得。
她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女兒。
喬曼欣是老師,一心工作就沒辦法照顧家庭,孟老師去世時,離弟弟向辰出生不到半年,她要休產假,娘家幫不上忙,家裡連個能做飯的人都沒有。
總不能指望孟昭。
孟昭什麽都不會。
也是那時候,孟昭發覺,自己沒有任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