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我們還有很多個十年。”
孟昭推著謝長晝在附近散步。
街道上遊人如織,節日的紐約亮如白晝,城市燈光璀璨流動著,黑夜之中也浮起長明的光點。
他們避開遊人,登上帝國大廈。
黑色夜空下,摩天大樓高聳入雲,置身世界中心,世界足夠大,也足夠小。
一百零二層觀景台,遊人散去,曼哈頓盡收眼底。
天氣晴朗,夜風帶起孟昭的長發。
謝長晝膝上覆著薄毯,轉過來握她的手指:“你冷不冷。”
孟昭搖頭,說:“你看,安妮和山姆在這裡重逢,金剛在這裡登頂發瘋,chuck在這裡捧著花等待Blair,但是他心愛的女孩沒有出現。”
謝長晝眼睛深邃,笑意飛揚,聲音低低的,不急不緩:“當你被某人吸引,隻意味著你們潛意識裡互相吸引,所以所謂命運……”
“……不過是,”孟昭望著夜空,輕聲接上《西雅圖夜未眠》裡,這後半句台詞,“兩個瘋子,認為他們,天造地設。”
有那麽多愛情,降臨在這裡。
這些年,從廣州到北京,從香港到澳門,從五道口到曼哈頓。
是不是有這麽一種可能,世界上,確實是存在愛情的。
遇見它的那個人,得到它的那個人,為什麽不可以是我。
“昭昭。”高樓之上,夜風微涼,謝長晝叫她的名字。
他伸手,握住孟昭右手的瞬間,黑暗的天空中,猝然有光點綻開。
一束束,一簇簇地,從地面升起,攀到高空。
孟昭下意識仰頭,臉龐被光芒照亮,寂靜深邃的夜空中,她聽到遊客的驚呼聲。
百尺高樓,無人機編隊懸浮在眼前,漂浮著閃耀著,用燈光組成一句英文: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我可否將你比作夏天?
孟昭微怔,辨認出來:“十四行詩?”
謝長晝沒說話,她手指被他攥著。
高樓冷風迎面吹拂,面前的無人機改變排序,燈光滅了又亮。
依舊由左至右,組成一句話: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你比夏天,更加可愛溫和。
曼哈頓的燈火五光十色,城市景色盡收眼底。
在美國,在紐約,在萬聖節街頭濃厚的節日氛圍裡,在遊客們仰頭看天的躁動氣息中。
沉寂的天空仿佛被無人機燈光照亮,孟昭愣愣地望著。
謝長晝攥住她的手,在下一句話浮現之前,用她聽得到的聲音,低低說: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你的長夏永不凋零。
他的嗓音明朗清澈,隨著夜幕之下深秋的風,一起灌入耳中:“昭昭。”
他說,“我愛你。”
孟昭心頭猛地一顫。
金屬的涼意,順著無名指指尖,緩慢推移到指腹。
他牽著她的手,不急不緩,很認真地,將一枚鉑金環滑進她的無名指。
孟昭低頭,見他正將套進她的手指根部。
銀色的指環,一點也不低調,盡管頂樓燈光黯淡,仍然能看清上面堪稱巨大的藍色寶石。
無人機還在變換隊形,孟昭心頭猛跳,對上謝長晝的目光。
他坐在輪椅裡,也轉頭來看她。
眼瞳很黑,映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如同一簇簇星火。
“我的腿還沒完全康復,沒法單膝下跪了,但是——”他微頓一下,低低地輕聲道,“嫁給我好不好,昭昭?”
孟昭猛地屏住呼吸。
切割成星形的藍色寶石,不大不小,剛剛好,落在她無名指底部。
優雅明淨,璀璨奪目。
像十九歲那年,他送她的那條,藍色的小禮服裙。
——我的昭昭,是全世界最好的昭昭。
——但凡你想要的,但凡我能有的,都給你求來。
孟昭眼中熱意上湧。
她為什麽可以擁有謝長晝的愛?
如果沒有遇見他,她可能中途輟學,可能被繼父性侵,可能聽從母親的建議,成為一位中文老師。
她這一生,因謝長晝而不至平庸。
他送她積木,在荒原之上,為她搭建樂園。
是他給了她永不凋零的盛夏,永不結束的極晝,永遠閃光的青春。
她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愛。
她已經不能擁有更多了。
百尺高樓,燈火璀璨,手可摘星辰。
無人機編隊如同星辰,在他背後形成巨大的“marry me”。
孟昭眼眶發熱,兩手伸到脖子後,摘下頸間吊墜,俯身擁抱他:“我想的。”
她的聲音落在他耳邊,很輕很輕,帶著某種克制的情緒:“我想嫁給你的。”
謝長晝攥著她的手腕,感覺她在自己頸間掛了個東西,然後很不客氣地拉開他胸口毛衣,將吊墜塞了進來。
玉石質地,由於沾染她的體溫,並不顯得冰冷。
他恍然。
想起以前,她對他說,孟老師的平安扣,是父親留給她的,最後的東西。
“但是,謝長晝。”她半跪在輪椅前,擁抱他,留戀他的體溫,仍然輕聲說,“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