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還看不清東西,胡亂地揮動兩隻手,推開裴君擾人的手。
裴君輕笑,故意握著他的小手晃動,“三郎再長大些,我帶你去公主的莊子上玩兒可好?許是能遇到親切的人。”
但她說完,又淡下笑,改口道:“還是莫要太快長大,無憂無慮的日子也隻這麽幾年……”
四公主偶爾會不甚明白她話中的深意,不過不懂也不會深究,她們本就不是能夠隨便說話的關系。
裴君逗了一會兒小娃娃,便將他放回到四公主身邊,回府去應對老太太。
老郭氏在自個家的地盤,情緒更是不加掩飾,笑意全無,隱隱還有幾分生氣。
裴嬋在旁邊兒好言好語地勸她“寬心”,但裴君一出現,老太太的情緒便徹底爆發出來。
“那些招贅的絕戶才讓孩子跟娘姓,咱們裴家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你又是有本事的,孩子怎能不姓裴?”
“你以後如何做人呐?”老郭氏說著,直接哭了起來,“陛下也不能這樣沒有道理啊。”
裴君默然,若依世人和老太太的觀念,他們這一支,已經是絕戶了。
裴嬋擔心,扯兄長的袖子,“阿兄,勸勸祖母……”
裴君輕歎,“祖母,莫哭了。”
老郭氏兀自哭得厲害。
裴君故作委屈地問:“祖母,孫兒在您心裡已經不如曾孫重要了嗎?”
老郭氏氣得打她,“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裴君拿了帕子,為她擦臉,淡淡道:“您為我擔驚受怕了七年,我如今好好活著,還位高權重,不缺榮華富貴,您隻管安享晚年,三郎姓什麽不過是小事罷了。”
“隻你當是小事。”老郭氏狠不下心再拍她,奪過帕子,仍然氣不過,“你既然位高權重,我就不信陛下能不顧念你的想法,非要讓孩子姓秦,我看就是你故意氣我!”
“我若是想要氣您,您哪來的曾孫。”
“你還能晾著公主不成。”Ding ding
裴君勾起嘴角,“那誰知道呢。”
老郭氏一聽,伸出食指輕輕戳她的額頭,“你爹當年對你娘多好,你瞧瞧你這冷淡的樣子,得虧嬋兒未婚夫不是你這樣的。”
裴嬋臉熱,低下頭。
裴君瞥她一眼,漫不經意道:“爹對娘好,您不醋嗎?反正您若是讓嬋兒以外的人越過我去,我是要拈酸的,那奶娃娃也不成。”
老郭氏心口一堵,旁人戳她心窩子,她定是不願意的,可這是親孫兒,她只能悶悶地說:“那是你親兒子……”
“既是親的,姓什麽有何妨礙?”裴君越發吊兒郎當,“孫兒的家底只夠奉養您,可給不了三郎食邑兩千戶的供養。”
老郭氏又是一噎,“哪有你這樣當人爹的?”
裴君不在意地笑。
老郭氏此時一點脾氣都沒有了,擺擺手趕人,“快去忙你的,莫要在這兒氣我。”
裴君見她氣消了不少,便道:“那孫兒晚膳時過來。”
老郭氏不搭理她。
裴嬋跟祖母說了一聲,追著兄長出去。
“阿兄……”
裴君駐足,“怎麽了,嬋兒?”
“阿兄,你少給我備些嫁妝吧。”老太太一直說她嫁妝豐厚,裴嬋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但管家時能察覺到一些,“多給三郎留些家業,他長大也得說親呢,總不能全靠嫂子……”
裴君失笑,不輕不重地敲了她額頭一下,“我今日再教你一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授子家業不如教子立身行己,家業不在多,在恰到好處。”
她說完便走,獨留裴嬋站在原地陷入思索。
而裴嬋思考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晚膳時對兄長嗔道:“阿兄就會誆我,照阿兄之意,若我有本事,能夠立住,少些嫁妝又何妨?”
裴君搖頭,“若男子和女子境地相當,我便一分為二,可如今總歸是女子勢弱,我是你兄長,自然希望你有捷徑可走。”
“阿兄……”至親的家人才會事事為對方考量,裴嬋滿心感動。
老郭氏不知道他們兄妹倆打什麽啞謎,可她這樣重視男嗣的人,知道孫兒想要給孫女那樣多的嫁妝,也沒有任何異議。
……
宵禁後,整個京城都沉寂下來,唯有金吾衛,拿著腰牌,穿梭在京城各處,悄無聲息地抓走百來人。
這些人有的是販夫走卒,有的是商人,還有些是官署小吏。
人堵上嘴壓到金吾衛後的宅子裡,反抗甚至身手不俗地特殊關照,沒有反抗的審訊便寬和些。
當夜,有十來人一句話不說,便自盡而亡。
裴君第二日過來時,聽到曹申的稟報,冷漠道:“死便死了。”
曹申道:“人死,線索就斷了。”
“自盡就證明他們有問題,繼續派人在他們住處附近盯著,百姓也利用起來,若有有用的情報,便給些賞金。”裴君邊翻看口供邊道,“咱們廢了大半年時間,不是為了小打小鬧。”
而百來人,有不怕死的,有嘴硬的,就有貪生怕死、膽小惜命的,稍微吃些疼便招認出他們尋常接觸的人。
很多人本身就是大鄴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可只是一個“貪”字,一點錢色便能讓他們出賣良心,出賣大鄴。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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