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麽!”姬夫人頭痛,厲聲喝道,“哭喪也要等事情有定論!”
眾人嚇得一顫,不敢再放聲哭,便低低嗚咽。
氣氛本就不好,教她們這麽一哭,越發壓抑,姬夫人臉色更加難看,卻也不能再呵斥。
而整個屋內,唯有姬朝雲神色不變,低眸掩住眼中的漠然,抱著最小的妹妹輕輕拍撫她的後背。
小姑娘叫姬朝露,人小膽子也小,依在姐姐懷裡,含著淚小聲哽咽道:“阿姐,我怕……”
姬朝雲輕聲哄道:“露兒不怕,阿姐在呢。”
姬朝露緊緊摟著她,手腕上一串大小並不合適的桃木手串,繞了兩圈方才穩穩待在上面。
屋裡只有姐妹倆的聲音,姬朝雲平靜的聲音教人極安心,姬家其余的小娘子平素皆與她好,便聚到她身邊來,尋求些安慰和勇氣。
姬夫人也聽到了女兒的聲音,緊皺的眉頭稍稍松了松,欣慰道:“不愧是我的朝雲,拿得住氣。”
姬朝雲抬頭,牽了牽嘴角,並沒有應承。
姬二夫人今年將將三十歲,平時隻管著他們二房院裡那點兒事兒,隻跟院子裡的妾室通房鬥智鬥勇,男人在外頭的事絲毫不知道。
一出事兒,她就慌了神,六神無主地哭,此時見姬夫人神色緩和,大了膽子哭哭啼啼地問:“大嫂,這可怎麽辦啊?那些金吾衛不會欺辱咱們家女眷吧?萬一……咱們家的名聲就全毀了……”
姬夫人面無表情,姬朝雲看了姬二夫人一眼,實事求是道:“裴將軍治軍嚴謹,金吾衛先前抄家成郡王府,並未驚辱過郡王府女眷侍女。”
姬二夫人聽了,也沒放心多少,兀自哭得傷心。
小小的姬朝露聽到“裴將軍”,舉起戴著手串的小手,問:“阿姐,金吾衛是裴將軍的金吾衛嗎?”
姬朝雲措辭嚴謹地回答她:“金吾衛是陛下的金吾衛,裴將軍是金吾衛的統領。”
姬朝露不懂她的那些謹慎,隻天真地說:“阿姐,裴將軍是好人,他還送了露兒手串,他不會傷害我們的吧?”
姬朝雲淡淡地說:“裴將軍是奉命行事,況且裴將軍也沒有親自看守咱們。”
金吾衛出面的是金吾衛中郎將郝得志,裴軍根本沒有過來。
但姬二夫人聽到姬朝露的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筏子一般,目光灼灼地盯著姬朝雲問:“朝雲,滿京裡那麽多郎君愛慕你,興許金吾衛裡也有,你去問問,你替嬸娘問問,你二叔現在怎麽樣了?好不好……”
她話說得又急又快,姬夫人當即變了臉色,斥道:“你說的是什麽話?!”
姬二夫人邊哭邊胡攪蠻纏,“我說什麽了?她是咱們姬家的女兒,姬家好她才能好,問問怎麽了?不問她二叔,親爹總要問問吧?”
姬夫人怒火中燒,一拍桌子,“你給我住嘴!”
姬朝雲眼中厭惡之色一閃而過,並沒有主動承擔什麽姬家女兒的責任,而是放下小妹,輕聲道:“母親,我帶妹妹們去偏殿休息。”
姬二夫人不許她走,緊緊扯著她的手腕,用命令的口吻說:“你必須去!姬家完了,對你有什麽好處?”
姬朝雲一瞬間嫌惡地咬緊牙,而後用力拂開她的手,一言不發地領著小妹妹出門去。
姬二夫人還要追,“你回來!你這個不尊長輩的!”
姬夫人冷喝:“還不拉住二夫人!”
兩個侍女立即擁上前,一左一右扯住二夫人的手臂。
姬二夫人已經失智,見姬朝雲並幾個娘子的身影消失在屋內,回身對姬夫人滿口怨言地叫嚷:“姬家多少好東西養著她,如此沒用,太子不願意要,若早能送進宮服侍陛下,此時也能幫一幫家裡……”
“啪!”
姬夫人一巴掌狠狠地扇過去,“混帳!”
姬二夫人還要喊什麽,剛發出一聲“啊——”,姬夫人便喝令侍女堵了她的嘴,拘起來,森冷道:“二夫人受驚嚇,瘋了,莫要讓她再出來嚇到旁人。”
侍女捂住姬二夫人的嘴,合力將人帶出正屋。
姬夫人氣恨地揮手打落桌上的茶壺茶盞,瓷器碎裂一地,尤不解恨。
二房的三個孩子嚇得跪在地上,滿臉淚痕。
姬朝雲的親弟弟,姬朝暉今年十三歲,半大的小子,也害怕不已,走到母親身邊,小心翼翼地說:“娘,若不然,還是讓阿姐想想辦法吧?”
姬夫人倏地看向他,不可置信。
姬朝暉眼神遊移,心虛地不敢看母親。
可到底,丈夫兒子都重要過女兒,姬夫人最終卸力癱坐在榻上,“叫你阿姐的侍女過來,先別讓你阿姐出面……”
這邊廂,姬朝雲和幾個妹妹親密地靠坐在一處。
姬家男人懶惰,隻想走捷徑,女兒比兒子養得更精心。大房生有六個女兒,姬朝雲最大,下頭五個妹妹,都是嫡女一樣教養的,出嫁也會記在正室夫人膝下。
剛成年的二娘子,前些日子還隨姬夫人一同去東宮參加洗三宴,原本對婚事大有期待,姬家還惦記著安平侯世子宋乾的婚事,未成想家中忽然遭禍,滿心滿臉都是絕望,靠在姐姐肩頭無聲地哭。
再小些的,十二歲的雙胞姐妹和十歲的五娘子都已經懂事,知道家裡發生的事很可怕,可又無能為力,也跟著哀戚地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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