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會像此刻的喻聞錚一般,被人愛著。
罷了,這世上哪有什麽如果。
斂了神思,嗽月將目光垂下,他已經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皆是一片虛無。
意識到自己時候快到了,他最後一次將目光落在桃劍舒身上,喚她:“師妹。”
桃劍舒緊緊看著那一抹幾乎要看不清的虛影,急道:“你說,你說。”
嗽月卻是輕笑了一聲,再不接話,直到虛影消散,也隻留下一句請求——
“……不要恨我。”
第60章 我們……認識?
嗽月的那一句話, 輕得好似一陣風拂過似的。
眼前已經沒了虛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光珠。
指節大小般的光珠, 如月輝般的縈光繚繞, 澄澈漂亮。
那是經由恆生樹淨化,又不斷散去妖力後所余下的、已經回歸到最原初狀態的影丹。
桃劍舒伸出手去托, 那光珠卻只是輕輕在她指間上停了一息,便漂浮起來, 往樹頂光團而去。
只是眨眼間,光珠已經融入光團不見,也不知就這麽消失了,還是被哪一隻小東西吃了下去。
“嗽月……死了?”
結界之外有人看呆了,如是問。
這人忽然迷茫起來, 不懂自己這麽努力地去破這個結界有什麽意思。入道之初,他聽師長說嗽月作惡多端, 俘誅嗽月便成了他心底的一個大志向。
可方才他明明就已經知道了嗽月以身祭陣眼, 就算誰都不出手, 他本就是會死的……那他自己是在做什麽呢?
那人自問,到了這地步,他到底是秉持著降妖除魔的初心,還是僅想分與誅殺嗽月的一份功勳?
他腦袋混沌地看向周邊同他一樣在奮力攻著結界的修士,竟是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沒有人應和他方才那句話, 隻催促:“愣著幹什麽?還不快些?”
結界裡頭的光團已經散了, 那七隻幼豹一一落到地上,有妖將七隻小崽子抱走護好。
恰在這時,後山處亮起一道極強烈的光芒,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熟悉的獰笑聲。
“老夫來助諸位一臂之力!”竟又是那陰魂不散的覃靖渠。
覃靖渠手裡拿的不知是什麽法器, 居然頗有翻雲覆雨之勢,那光亮才起,便如雷雲閃電一般快速移到了結界頭頂。
準確來說,是喻聞錚與桃劍舒正上方。
“覃靖渠!你又安的什麽心思?”桃秉淵見著那張總是透著算計精光的臉,怒聲道:“你敢動他們一根汗毛!”
“桃掌門,這麽著急做什麽?再說了,什麽叫安的什麽心思,我這不過是——”他頓了頓,目帶挑釁地看了一眼,笑著揚聲道:“替天行道!”
“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你安的什麽齷齪心思,你分明是想要妖丹助你修為才對!”
“桃掌門火氣還真大。既然你說話如此難聽,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眼下你不過是為你那變成妖的掌上明珠拖延時間呢?”
他如是冷聲說完,也不再理會桃秉淵,仗著手中法器的強勁,直接在余下百名沉劍宗弟子的護衛下催動起來。
僅僅是片刻之間,那道被重新加固的結界頓時裂出幾條縫隙來。
連喻聞錚與其他人合力都擋不住。
“這是……”
結界外那些修士也俱是被震驚,半晌有老到白發蒼蒼的修士猜測著接話道:“縛妖鈴,若當真是縛妖鈴,那當是八百多年前的法器了……”
這縛妖鈴算得上是上古法器中威力中等的,若是放在□□百年前,恐怕和有許多大能不稀罕,只是近百年修真界似乎在走下坡路,這東西便也顯得珍貴起來。
先前不少門派便在找這縛妖鈴,沒想到是落到了覃靖渠手裡——那大約先前這鈴早便在沉劍宗中。
有人當即不滿:“嶽宗門恐怕早就知道沉劍宗裡有這寶貝了吧,藏著不拿出來,是替喻聞錚那廝考慮?我早就看出來嶽宗主偏袒妖物了,還是覃長老靠譜……”
“該叫覃宗主了。”他身邊人提醒道。
“哦哦,對。”
這外頭正議論一片,而覃靖渠則搖著手中鈴鐺,隨著結界裂縫不斷變大,難聽的“叮叮當當”聲落入結界內眾妖耳中,頓時頭痛欲裂。
化成桃妖後的桃劍舒雖不及喻聞錚境界高深,可身上畢竟是混了喻聞錚的妖力與恆生樹的靈,如若用修士境界比對,那大約是化神大圓滿的階段,暫且還抵得住縛妖鈴的功力。
而一些修為尚淺的小妖就沒那麽好用了。
大約有半數小妖疼得在地上打滾,甫一現出原形,便化成了一縷白煙。
而有幾隻被他們抱著的幼豹,則孤零零被掉在了地上,眼瞳茫然地望著周圍一陣混亂,瑟縮著在不斷化成白煙的妖屍身下輾轉躲藏。
因著眾妖身死,整個陣法已經被破壞,“嘭”的一聲巨響,整個結界破裂開來。
眼看那些妖一隻一隻減少,桃秉淵隻覺心頭突突地跳,他直直朝覃靖渠飛襲而去,欲去搶他手中那縛妖鈴。
“夠了!便是替天行道,你也該滿意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除了那縛妖鈴,覃靖渠身上竟還有其他法器——專門對付修士的法器。
面對招招襲來的桃秉淵,只見覃靖渠不閃不避,那雙肥厚的嘴唇竟還勾著一絲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