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溫柔沉靜,如春風一般。
恰如她第一次見他時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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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結界就要支撐不住,大約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光團中那一隻異瞳幼豹最先完成了融合,一睜眼,便慌慌張張地在其中瑟縮,目光瞧見桃劍舒時,眸中明顯一亮。
它還記得桃劍舒。
與那雙異瞳對上目光的時候,桃劍舒被那模樣勾起了憐憫之心,看著那些如魔怔般的修士,她不免開始為光團內的小東西們擔憂。
若是那些人強強闖進去,它們恐怕也逃不過一死吧?
盡管嚴格來說,這些幼豹還不過是新生的、不知善惡、什麽都沒做的嗽月族幼崽。
她不由得皺起眉來。
見她目光落在光團內的幼豹之上,喻聞錚忽然問:“想幫?”
桃劍舒頓了頓,到底未否認,順從心意道:“……嗯。”
“它們是無辜的。”
這次喻聞錚沒有吃味,也並未追問,只是道:“好。”
說罷,身形一閃,下一瞬已經領著桃劍舒輕易進了結界。
那些勉強抵陣的小妖見他們進來,紛紛嚇了一跳,卻見兩人手中運起妖力,竟就這麽當著眾正道修士的面注入到結界之中。
“喻聞錚!”見桃劍舒進來,嗽月頓時怒目看向喻聞錚,“你把人帶進來做什麽?忘了我說的話麽?”
“當然沒忘。”到了這時候,也算得上是嗽月宿敵的喻聞錚還忍不住諷上一句,“我可沒你這麽弱,大可安心。”
說完,見桃劍舒面上微有些疑惑,當即轉開話題,道:“別廢話了,你留些力氣給那些小狗崽吧。”
幼豹被說成小狗崽,嗽月非但不怒,反倒釋然一般地笑了,歎了一聲,他對喻聞錚道:“……多謝。”
須臾,又將目光落到桃劍舒故意背對他的身影之上,溫聲道:“師妹,也多謝你。”
桃劍舒一僵,許久之後才悶悶應道:“嗯。”
忍住鼻尖發酸的衝動,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對喻聞錚道:“我們堅持久些。”
喻聞錚看她,目光將將好對在一處,大抵是彼此明白了心意,喻聞錚只是道:“好。”
“喻聞錚!”結界外咒罵的聲音傳來,“你在做什麽!”
外頭好不容易要破開結界的眾人氣急敗壞,“他果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呸!一群道貌岸然的老家夥,還不是想要那影丹?”女兒的平安叫桃秉淵活了過來,他啐了一聲,直直戳中那些人的心思。
“我們可不是幫妖,只不過是防止某些心思不純的人再將才新生的性命趕盡殺絕罷了!”
說著,他與身邊的青華對視一眼,也幫著加固結界。
清松門這回,可當真是明面著與主流背道而馳了。
只是出乎桃秉淵的意料,平日裡與他互相看不慣的梁鈞安竟也還算有幾分良心,對著梁鳳霖道:“臭小子,滾過來幫忙。”
說著,也領著願意跟隨的禦靈宗弟子一起加固結界。
一時間,原本幾近破碎的結界又牢固了起來。
只是,結界本就是用來防止那修人打斷陣法運轉的。
此時陣法得已順利運轉,陣眼中的嗽月也即將完成他的使命。
當光團中的七隻幼豹都被賦予生命,嗽月的身體已經薄透得如月影。
虛弱得只剩一縷魂魄之時,嗽月到底對著桃劍舒的背影開了口:“……師妹。”
“怎麽了?”桃劍舒未轉過頭,只是如是不自然地答。
面對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她畢竟是做不到無動於衷。
“能與師妹說幾句話麽?”
聞言,桃劍舒一頓,幾息之後,換是轉過了身,盡量穩住神情道:“要說什麽?”
嗽月並未答話。
說是要說幾句話,可真當桃劍舒轉過身看著他時,萬千話語都堵在了喉間。
他就這麽靜靜看著,目光細細地描摹,仿佛要在這最後的記憶中刻下桃劍舒的模樣。
嗽月的目光仍是溫和,比往日多了繾綣情意,即便是到了這時,他的動作姿態依舊是儒雅安閑,不緊不慢的,好似即將消散在天地之間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桃劍舒卻先穩不住了。
看著他越變越淡的身影,淚珠終於奪眶而出,她抖著聲音開口:“你要說什麽?快說呀。”
再不說,時間就來不及了。
“哭什麽?”
嗽月看著為他落淚的少女,心下一緊,伸出手欲去為桃劍舒揩掉淚珠,卻一時忘了自己此時不過是一縷虛影。
手指虛虛穿過桃劍舒面龐,什麽都握不住時,嗽月才微微一怔。
桃劍舒淚水掉得更快了。
嗽月唇角苦笑著牽了一下,溫聲安慰道:“不哭了,笑一笑,就當是師兄最後一個心願,好不好?”
他語氣是哄孩子般的勸慰,桃劍舒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強迫著自己控制嘴角的肌肉,最終也不過是露出一個不倫不類的、憨憨傻傻的笑來。
可嗽月覺得,這是他此生見過最好看的笑了。
笑容的少女,曾給他不屬於自己的此生光陰帶來過幾分歡喜。
只可惜,他終究是傷害了她。
嗽月看著桃劍舒的面龐,不由得想,若他不是妖,若他在未行錯路時與桃劍舒相遇,事情是否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