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是出於欣賞之意。
她如此信任他,自己卻毫不領情,是不是……
不對。
他絕不能上了這個女人的當,這一定是謊言!
“試想一下,倘若你能助我們推翻琉璃塔,屆時整個小世界裡的邪祟都要對你俯首稱臣。”
謝星搖字字輕緩,聲聲入耳:“你的名字將被它們銘記,得救的無辜百姓對你感激涕零,你風光無兩,所有人都會知道亡靈之書。”
畫大餅,即用虛無縹緲的美好前景安撫員工,讓員工打滿雞血,為理想而奮鬥。
大餅一個接一個往嘴裡塞,淳樸老實的邪祟被撐得有點兒懵。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餅,吃起來真香。
這樣想來,她似乎……並沒有對他做出多麽過分的事情。
謝星搖,或許沒他想象中那麽差。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今天的點滴積累,是為了明日的成功。同理,你稱霸九重琉璃塔的道路,也不會一蹴而就。”
謝星搖拍拍他肩頭:“沒有可恥的工作,只有可恥的工作態度——哪怕是眼下的清潔整理,也是為你日後鋪平道路的一小步,不要看不起它,要全心全意做好它。”
謝星搖:“我知道你並非愚蠢嗜殺之輩,好好想想我說的話,也想想你該做的事,好嗎?”
月梵:……
你真的好資本家啊!!!
謝星搖塞餅結束,順利退場。
黑袍男人獨自坐於角落,身前是小山般的衣物法器,身後一縷涼風拂過,吹動他凌亂的發。
悲涼。
除了悲涼,還是悲涼。
無窮盡的悲涼之意彌散而出,壓彎了這位金丹邪祟的腰。
此刻他佝僂著坐在原地,沒有動靜。
像一根被壓榨乾淨的韭菜。
月梵試探性上前一步:“你……還好吧?”
半晌的沉默。
當黑袍男人昂首伸眉,久久沉寂的雙眼裡,燃起一簇堅毅的火光。
“今天的點滴積累,是為了明日的成功。”
書靈握拳,擰眉,手中邪氣凝集,同時施展出三道除塵訣:“還有需要清理的東西嗎?別客氣,盡管來。”
月梵:……
真成打工仔了。
小亡,你清醒一點啊小亡!
第69章
將小樓裡凌散的法器逐一收進儲物袋,謝星搖長籲一口氣,敲了敲酸澀的肩胛骨。
據雀知所言,城主修為飛速增進已有幾十上百年。也即是說,從遙遙百年前起,他便開始將無辜之人拉進了九重琉璃塔。
百年過去,不知有多少條性命隕落在這裡。
小樓中的遺物有新有舊,被隨意扔在各處角落,絕大多數布滿灰塵,顯出灰蒙蒙的陳舊之貌。
衣物不少染了血,法器破損處處,只需瞧上一眼,就能想象出當年的景象何其慘烈。
至於被寫在紙上的遺言……
整理好千年龍血盒中的張張紙頁,謝星搖合上蓋子,指尖發涼。
許多字句在倉促之下寫成,九成是與家人道別。
也有的隻來得及寫下一兩個字,緊接著戛然而止,字跡潦草凌亂,被鮮血暈出團團墨色。
九重琉璃塔內的小世界不見天日,與修真界隔著難以逾越的天塹。
他們求生無路,尋不見逃生的希望,最終悄無聲息死在這種地方,無論家人亦或愛人,都不會知曉分毫。
倘若不是月梵發現了這處小樓,樓裡的遺物永遠不會為人所知。
念及於此,謝星搖暗歎一聲,將木盒小心翼翼放進儲物袋。
“九重琉璃塔裡遇害了這麽多人,穆幽非但沒被問罪,居然還能當上城主。”
月梵蹙眉:“實在諷刺。”
“因為九重琉璃塔裡藏著仙骨,能壓去邪氣吧。”
謝星搖道:“更何況他設下了一個如此隱秘的小世界,除卻被困在塔裡的人,不會有誰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麽。”
她說著心下一動,看一眼角落裡的書靈:“小亡,幽都裡遍布的那些石碑……是何人所寫?”
“石碑?什麽石碑?”
黑袍男人本在吭哧吭哧大用除塵訣,聞聲回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說那些刻著歪歪扭扭鬼畫符的石頭?應該是外來的人族和妖魔寫下的,畢竟我們邪祟基本都不——”
他毫無保留說了大半,願望之力漸漸減退,理智終於佔據上風,剩下的言語戛然而止,冷著臉不再開口。
月梵的好奇心被釣得老高:“都不什麽?”
謝星搖輕眯雙眼,若有所思。
從來到這地方、看見那些石碑起,她心中就一直有個疑惑。
邪祟凶殘,常常以殺戮為樂趣。
那些石碑顯然是一道道製約他們的枷鎖,通過剖析規則,為無辜百姓們提供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如果她是邪祟之一,定會毫不猶豫把石碑毀掉。
而它們之所以能保留到現在……
謝星搖挑眉:“原來你們不識字。”
被戳穿了。
書靈耳後發熱,恨恨咬牙,瞪她一眼。
“不識字?”
月梵想不通:“你不是亡靈之書的書靈嗎?如果不識字,怎麽看懂書上的願望?”
“通過神識。”
男人冷聲:“我與亡靈之書識海相連,只需用神識掃過書上的字句,就能明白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