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丞視線又轉到哭哭啼啼的許慧姝身上,問:“她們說的可屬實?”
“我根本不是故意的,”許慧姝哭得楚楚可憐:“糖葫蘆掉在我腳邊,我沒看見不小心踩到了。”
“監丞大人。”薑鈺說:“慧姝確實不是故意的,無緣無故她踩糖葫蘆做什麽?那東西黏糊,還怕髒了鞋呢。可顏婧兒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打慧姝一巴掌。這事,還請監丞大人明察。”
“你們胡說八道。”褚琬氣道:“分明是你們平日愛欺負顏婧兒,興許今日還故意激怒她。所以她才…”
“所以她就打人了?”監丞眼神凌厲地射過去。
褚琬嚇得立即閉嘴。
“無論是何緣由,若有不公之事自可找我評判,但擅自動手打人,便是觸犯學院規矩。”
“顏婧兒,”監丞問:“你可知錯?”
顏婧兒袖中的手指扣弄掌心,她自知百口莫辯,畢竟主動動手打人,即便有理也已經變得沒理了。
況且,真正令她惱怒打人的是許慧姝說的那句話。
而那句話她卻並沒有說出口,也沒有人可以作證,這個悶虧她只能啞蠻認下。
“我知錯。”她緩緩道。
她神情過於冷靜,認錯也極其乾脆。跟以往那些被帶進繩愆廳的學子們不同,不為自己過多狡辯。
這倒是令監丞愣怔了下。
他眯眼打量顏婧兒,說道:“既如此,依據書院條規第四十七條,在學業打架鬧事者,罰以杖刑二十,你可服?”
“服。”
“顏婧兒?”褚琬著急:“你傻啊,錯又不全在你。”
“你別急,你…”監丞又指著其他三人道:“還有你們,每個人都有份。”
只不過顏婧兒作為主動打人者,便罰得格外嚴重些。
監丞吩咐人將條凳擺好,示意顏婧兒趴上去。繩愆廳大門沒關,外頭聚了些學子探頭探腦的。
“看什麽!”
監丞走到門口,將人都攆乾淨,然後砰地關上門。
顏婧兒緩緩走到條凳邊,以前就常聽說國子監犯錯嚴重的要被請進繩愆廳坐條凳。彼時還不知這令人人懼怕的條凳是什麽模樣,今日終於得見,心想,也沒什麽特別,跟家裡頭的條凳一樣的。
她也不知為何,到了這種時候反而極其鎮定,想著趕緊罰完就好,她還得集中精力好生想如何應對顧景塵才是要緊。
可正當她要趴上條凳時,門外進來一人。
是國子監祭酒,蘇雲平。
他瞧了眼顏婧兒,視線又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看向監丞,問道:“發生了何事?”
“祭酒大人……”
監丞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了遍,不偏不倚,隻陳述之前顏婧兒和許慧姝說的話。
如此來看,倒確實是顏婧兒過錯最大。
蘇雲平頭疼得很,他聽說顏婧兒被請進繩愆廳還唬了一跳。印象中,顏婧兒這個小姑娘乖乖巧巧、白白淨淨的,看著也不像是會犯錯的人,結果再一聽,是因為打架鬧事。
這下,蘇雲平可坐不住了,趕緊跑過來攔著。
不攔不行,若是真罰了,他沒法給顧景塵交待。顧景塵看似清正嚴明,實際上護短得很。
蘇雲平頷首,不緊不慢坐向上首,然後又問顏婧兒:“你為何動手?”
“若說隻為踩壞糖葫蘆,實話說,我是不信。來國子監上學的…”蘇雲平點了點腦袋位置,道:“這裡都極聰明,輕重好歹自然也分得清。”
“所以…”他道:“我想聽真實原因,諸位可莫要敷衍我。”
他示意顏婧兒:“你先說。”
國子監祭酒來,眾人都噤若寒蟬,之前狡辯得最凶的孟曉月也垂著腦袋不敢放肆。然而,這裡頭最緊張的莫過於許慧姝。
畢竟,真實原因興許還得算上之前在戲樓裡發生的事。若今日顏婧兒將這事抖出來,她沒臉不說,傳出去了對她名聲不利。
她緊張地看著顏婧兒。
可等了一會兒,顏婧兒卻是開口道:“真實原因就是監丞大人說的那樣,我認罰。”
此話一出,人人錯愕。
蘇雲平棘手得很,心想,這麽個倔性子的小姑娘,顧景塵是怎麽應付的?
罰是肯定不能罰,這二十板子打下去,這小姑娘如何受得住?
因此,不僅不能罰,還得先將人安撫好,再派人去請顧景塵來。這燙手山芋,還是交給他來處理。
思忖片刻,蘇雲平道:“罰倒是不急,你們先各自反省,半個時辰後我再來詢問。”
“大人,您這是…”監丞不解得很。
蘇雲平擺手,眼神暗示這事緩一緩。監丞明白過來,點頭道:“是該如此。”
然而兩人有意緩一緩,但有人卻不答應。
很快,永誠伯夫人得知女兒在國子監被人欺負,立即便找上書院來了。
永城伯夫人是個微胖的婦人,年過三十,保養得宜,且衣裳也穿得精致。她進門時,衣裳首飾摩擦時環佩叮當。
“娘。”
許慧姝見自己母親來,頓時柔弱地撲在她懷中,哭得哽咽不已。
永誠伯夫人心疼懷了:“我兒,快讓我看看。”
起初她還能維持貴婦人的矜持,但見自己女兒頭髮蓬亂,脖頸處還有一道血痕時,神色頓時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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