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婢女們收拾好東西離去,整個百輝堂開始安靜下來。就像退潮似的,無聲無息地寂靜。
顏婧兒這邊已經將柚子皮都剝了去,她拿起旁邊的熱巾子擦手,然後又拿起小刀,試圖將柚子分開。但小刀懸在上空良久,也不知從何處下手。
這時,對面的人走過來。
他也沒說話,接過柚子,隻徒手輕輕一掰,嘶呀一聲,柚子被分成了兩半。
顧景塵遞給她。
“多謝大人。”顏婧兒接過。
見他還站在那沒挪步,她抬頭問:“大人還有何事?”
“你喜歡吃柚子?”顧景塵問,像是隨口搭訕,也不等她回答,就兀自說道:“我也喜歡。”
說完,他自然而然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
顏婧兒是不信他這話的,顧景塵這人對吃食向來不在意,以往宮裡賞賜的各樣水果都是送去了洗秋院。
她遲疑了下,把另一半遞給他:“喜歡就多吃點。”
顧景塵接過去,修長的手指在夜裡像透著光。顏婧兒能清楚地看見,他隻兩下動作,便剝了一片柚子肉出來。
肉粒飽滿剔透,看著確實美味可口。
然後,他緩緩放入口中嚼起來。
顧景塵這人雖對吃食沒什麽興趣,但他無論吃什麽,咀嚼時發出的聲音好聽且誘人。就好像吃的是山珍海味,令人也想嘗上一番。
鬼使神差的,顏婧兒也剝了一塊放入口中,輕輕一咬,甜味就在齒尖蔓延開來。
等一整片吃完,她正要去拿帕子擦手,這時,手指忽地被人捉住。
顧景塵道:“我幫你。”
他拿著帕子,捏著她手指一根一根地仔仔細細擦,口中說道:“我喜歡吃柚子不假,年少時,以柚子果腹的經歷,倒是有些難忘。”
“柚子如何果腹?”顏婧兒問。
他不緊不慢擦完一根手指,又去換另一根,說道:“我離開青州的那年,四處拜師求學,後來經過兗州,彼時兗州正發生旱災,流民四竄。有些人為了討生活甚至當起了山賊,專劫過路客。”
他語氣平和且溫熱,繼續道:“我當時身邊只有兩個小廝,三人難擋,便將身上的銀錢和乾糧都交了出去。所幸那些人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並非大奸大惡之徒。”
“最後她們離去前,一個老人家還留下了一籮筐柚子給我,因他見我年少可憐,不忍餓死。”
“所以…”顧景塵換了一隻手:“幾乎那兩天都是吃柚子果腹。”
許是夜色過於靜謐,又許是他聲音輕柔好聽,顏婧兒漸漸沉靜進去。
她聽見自己問:“然後呢?”
“然後,我又輾轉了些時日,最後顧荀找到我。”
“彼時顧叔不在你身邊嗎?”
“嗯,他一直在外負責顧家生意,我離開青州時他並不知。”
聽完,顏婧兒沉默下來,心裡有些酸酸悶悶的。
當年顧景塵隻身離開青州時也才十一歲,她無法想象十一歲的少年遇到流民賊匪後會是何樣的心境。
或許,他也會驚慌害怕吧,她想。
此時,顧景塵已經幫她擦完手了,他低喚了一聲:“婧兒?”
顏婧兒抬眼。
卻是看見顧景塵眼角含著點笑,燭火晃晃悠悠地映在他眸中,閃出光來。
“我想抱抱你,好不好?”他小心翼翼,但又帶點篤定。
顏婧兒氣,也知道這男人適才是故意說那些話讓她心軟。
盡管她心裡清楚,但還是不忍拒絕,在他伸手過來拉她時,她便順著力道坐了過去。
顧景塵將她攏進懷中。
他胸口堅硬,卻極其溫暖,顏婧兒窩在他懷裡,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困了?”顧景塵下巴摩挲她額頭。
“今日事情多,有點累。”顏婧兒道。
顧景塵雙臂環著她,一手貼在她臀處,一手落在她背上,如同抱著嬰孩的姿勢,舒服是舒服,但難免令顏婧兒覺得羞恥。
她掙扎了下。
“別動,”顧景塵開口道:“我就抱一下,你若是動,我便想親你。”
顏婧兒索性也不動了。
過會兒,顧景塵又道:“婧兒,我忍不住,還是想親你。”
說著,他一手扣住顏婧兒下巴,薄唇壓下來。
顏婧兒在他的唇湊過來的時候,短暫地猶豫了下,但才偏了偏頭,他就強勢地噙住了唇瓣。
隨即,舌尖帶著點急切和霸道,迅速探入她口中。
隻這麽片刻,顏婧兒意識便潰不成軍,索性緩緩閉上眼。
她是真的喜歡這個男人,無論是心,還是身體,都極其喜歡,受不得他一點點誘惑。
他吻得凶狠,像要把她吃入腹中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感到此刻顧景塵的情緒有點激動。
至於,為何激動,她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了。
一陣疾風從門口吹進來,將燈罩吹落,燭火滅了兩根。
顏婧兒瑟縮了下。
“冷了?”
他停在唇邊,氣息溫熱交織。
顏婧兒輕輕搖頭。
這時,許是外頭的丫鬟看見屋內變暗,想進來點火折子,卻驟然低呼一聲跑了。
顏婧兒聽見門口的腳步聲像雨點打在沙土上,很快就消失。她殘存的意識漸漸明白過來那丫鬟是看見了什麽,頓時有些羞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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