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花園裡的聲控燈剛剛因為小狗的動靜亮起來,長久的沉默後,此刻又暗下去。
半晌,符蘇挑眉道:“承你吉言,我還從沒想過要當爸爸。”
汪霽一晚沒睡,此刻腦袋不太清楚,一片黑暗中,他覺得符蘇似乎正在看著他,卻又看不清到底是不是在看他,他也不想抬頭仔細看,垂著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是嗎?我天天想。”
窗簾微微晃動,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
符蘇借著窗簾晃動間的一點光看到汪霽仍水潤的眼,他直起身,學著汪霽剛才的語氣:“是嗎?”
然後似是好奇:“都還沒談過戀愛,是拿什麽在想?”
第17章 夜雨
夏天的雨總是很急,很淺的一滴兩滴後就盡數落下,雨滴打在欄杆上,有水花濺到他們兩個身上。
符蘇說完這句話後,露台一時無聲,他回頭看看傾盆而下的雨,轉身往屋裡走。
經過汪霽身邊的時候,哪怕黑暗中看不清楚神情,他也知道對方此刻還愣著。
手指搭上汪霽背脊,隔著薄薄的一層面料輕而易舉就能感受到指尖下突起的脊柱和緊繃的肌肉,他伸手撫了撫,像是安慰。
然後稍微用了點力氣,帶著人往客廳裡走:“進去吧,下雨了。”
邁進客廳後,他就收回了手。
汪霽腦子裡還一片混沌,剛才的那番對話讓他感覺到有點無措,但當下的沉默更讓他緊張,肩背上的觸感和溫度猶在,他忍不住先在腦子裡隨意找一句話出來講。
“你,你怎麽知道?”他甚至結巴了一下。
他和符蘇從來沒有聊過這方面的事,對於兩個人在這裡相遇之前各自經歷過的故事,不說是絕口不提但也很少想過要去問對方,更別說是感情。
符蘇很坦然:“那天晚上不小心聽到了。”
那天?哪天?
汪霽模糊地想起那天晚上在汪奕揚家的院子裡,自己否定了汪奕揚的求婚提案後汪奕揚惱羞成怒脫口而出的話……
汪霽此刻真的氣死汪奕揚了,但恰恰是這種情緒更讓他心煩意亂。
他為什麽要氣汪奕揚?汪奕揚只不過說了實話,他從來也不覺得自己這個年紀沒有談過戀愛有什麽問題,那麽為什麽要生氣?他覺得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但他又不敢去搞清楚,此刻大腦的這種混沌讓他覺得安全。
從漆黑的露台回到溫暖的房間,暖調的燈光下,汪霽的緊繃一覽無余。
符蘇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勾了勾嘴角。
露台上那短暫外放出的壓迫感好像散在了剛才的那陣雨裡,他又重新變得內斂溫和,沒有一絲攻擊性。
汪霽怔怔地問:“你笑什麽?”
符蘇切換回兩個人日常閑聊時的神態和語氣:“不小心聽到你的秘密,生氣了?”
他說完往臥室走。
汪霽跟在後面:“這算什麽秘密。”
“哦?”符蘇雙手插著兜沒有回頭,“你一直不說話,我以為在你心裡這是個秘密,不方便講給別人聽。”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臥室門口,汪霽攔下他:“不就是沒談過戀愛,有什麽不方便講的,我又不是有什麽問題。”
問題?符蘇目光下意識地由上而下,聲音裡透出點無奈:“沒說你有問題。”
“那是什麽?”汪霽覺得自己的嘴和腦袋已經分離了,嘴巴在講話,但腦袋已經接收不到嘴巴在講什麽,他注意到符蘇的視線,恍惚道,“你在看哪?我都說了沒問題。”
符蘇這下是真被他逗笑了,笑完他倚著門框,很輕地歎了一口氣。
然後他看著汪霽:“你累了,去睡吧。”
汪霽還想再說點什麽,符蘇雙手搭在他肩上將他轉了個方向:“電腦和燈我去關,剩下的提拉米蘇我會放進冰箱裡。”
汪霽手上還捏著杓子,他伸手去拿,大概人在緊張的時候會下意識握緊或者抓住一些東西,汪霽把杓子捏得很緊。
“松手。”符蘇說。
汪霽松開手,符蘇打開客臥的門把他推進去,說:“晚安。”
汪霽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眼神在昏黃燈光下如水般柔和。
已經快五點鍾,窗外的天就要亮了。
汪霽躺在床上,思緒絲絲縷縷和外面的雨一樣亂,他的理智告訴他自己剛才吃了提拉米蘇,現在應該去重新漱口刷牙,但他沒有動,他的理智在今晚一直失靈。
腦袋很混亂,他其實都不太清楚自己剛才說了點什麽,但他又不想去回想,僅有的一點理智告訴他不要想,有些東西哪怕此刻已經呼之欲出,也不能去觸碰,過去了就好了,睡醒就是新的一天,太陽會照常升起,他的生活也會一如往常。
他的確沒有談過戀愛,三十歲的男人沒有過感情經歷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麽好事,換誰都要猜測一下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沒有問題,曾經他自己也懷疑過,但生理也好,心理也好,都沒有問題,他只是不願意。
往前十幾年的青春期,少男少女們的春心剛剛開始萌動的時候,就有女生對他表達過好感。
少年時期的感情夢幻又美好,連示好都很純潔,同齡人對此心照不宣,都小心翼翼地在期待在試探,但那時候他每每下晚自習回到家,看到他爺爺在路燈下等待他的身影,十幾歲的汪霽心裡唯一隻想要好好學習,想自己一定要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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