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出事的時候,在加拿大只有小姑池煦一個親戚,她還住在東岸,離事發地幾千公裡。池煦一接到警方電話,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自己也有年輕的女兒要照顧,立刻打越洋電話給池羽的父親。已經在國內工作多年的池勉隻好連夜趕到大洋彼岸處理。
那天晚上,他沒跟池羽說一句話,甚至也沒給他做飯,就從冰箱冷凍櫃裡拿出一袋速食意面丟到了桌上。為了試圖參加葬禮,池勉還丟給他一件自己的深灰色的毛衣。毛衣款式老氣,袖子長過他手臂,顯得很滑稽,像他試圖融入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一般滑稽。
池羽加熱晚飯的時候,還不小心把意面的紅醬濺到了池勉的灰色毛衣上。飯他一口沒碰,整個晚上,他都站在洗手台前,搓洗那個紅色的油漬,直到他手指發麻,水流漸冷,手都被他搓掉一層皮。可紅色油漬就是洗不去。
微波爐“叮”地一聲響,速食意面安靜了下來,也切斷他如雨滴般紛亂寒冷的思緒。
第11章 Seventh Hea/ven
一周以後的某天晚上,梁牧也突然接到池羽的信息,說看明天天氣晴朗,問他早上要不要一起上山滑雪。
消息其實不是發給他一個人的,而是在他和程洋、Vicky上次的群聊裡面。程洋秒回哭臉,他上午有約,Vicky周中則要工作。只有自己是閑人一個,他就應了下來。
梁牧也乘著夜色上車,就跟他拉家常,問他上周周末怎麽過的。池羽這才開口說:“兩天都在山上,一般我六日都會在,給人上課。周中有時候就在店裡幫忙。能湊齊一整天的話也會來上課,湊不齊我就自己練。”
梁牧也又問:“那你的周末呢?”
池羽像是沒聽明白,又重複了一遍:“周末在山上啊。”
“周六日上班,那你平常什麽時候休息啊?”
池羽“哦”了一聲,然後說:”我好像不太需要休息。訓練就算是休息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梁牧也問他:“不喜歡帶學生?”語氣卻挺輕松。
池羽聽出來他話外有話,隻好硬著頭皮答:“看人吧。帶你……就挺好的。”
梁牧也這次沒給他解圍。他是突然明白程洋那天說的話了,池羽雖然是挺悶的一個人,可越悶他就越想逗他。
第二天果然是個大晴天。到山腳下的時候,好天氣已經初見端倪。惠斯勒和黑梳兩座山地處太平洋東北,群山環繞下,受氣流影響,最常見的天氣便是陰雨。一百天裡,能看得見藍天的日子用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Blue bird day(藍鳥日),難得一見。今天我們上山頂吧。”池羽從後備箱把兩塊板拿出來,踩上雪鞋,抄上他標志性的紅色頭盔,不到一分鍾就整裝待發了,回頭看著還靠在後備箱穿背帶褲的梁牧也。
惠斯勒是北美最大的雪場,有其他雪場的兩倍之高,坐三段纜車才能到頂峰。山頂的纜車看天氣情況開放,但凡有點大風就根本不開。梁牧也前幾次來,對地形不熟悉,也沒趕上過好的天氣,竟然都沒上過山頂。
在上山的路上,他突然收到速邁鄭總的信息,問他有沒有空電話聊。
他從密雲回來後兩天,就把上次戶外拍攝的照片選好調好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是在機場做的。對方確認接受以後,他就把工作群組給靜音了。可昨天晚上,鄭總單獨私聊發給他一條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簡單談一下。
梁牧也怕是之前工作處理得有問題,看了池羽一眼,問他:“大概十幾分鍾到頂?”
池羽說:“還有十五分鍾吧。”
梁牧也點開鄭總的頭像,還是把電話撥了出去。
“牧也,你那邊怎麽樣?”
“挺好的,前幾天黎姐說放年假,我最近其實是在加拿大陪家人。之前的成片看過了嗎?有什麽問題需要處理嗎?”
“啊,沒有沒有,”鄭成嶺知道是他誤會了,“我知道的,是我打擾了。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梁牧也看了一眼池羽,轎廂裡面就他們兩個人,而對面人在看窗外景色。
“方便。您說。”
“在密雲那次拍攝,之前我們其實換過幾次攝影,這個項目也擱置一段時間了,然後才定下的趙岩。結果臨出發兩天,才知道他身體條件不允許,把我們急得啊,還好認識黎老板……實在是太幸運了。我們都以為你不接外景拍攝了。他們看了成片以後,把棚內的部分都換掉了,全都用你那天實景拍的。”
梁牧也看著轎廂一點點移動,又想起池羽說十五分鍾,於是便沒催。“那就太好了。鄭總別客氣。”
“還有一個,我特別驚喜的地方。就是你讓你助理,那姑娘叫什麽了來著,唐……”
“唐冉亭。”那天拍攝攀冰,梁牧也當時不但給趙岩的助理找了活乾,還給自己的助理也做了安排——小唐手持攝像機,拍攝整個過程,全當她的個人項目。拍完以後,梁牧也把小唐的片子也打包送給了鄭成嶺。
“對,她的那個片子,我們張總還挺喜歡的。正好公司最近在討論做電影這方面。潘一格你知道吧?”
“知道。”鍾彥雲基本上退出無保護徒手攀登的舞台後,近些年國內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不少年輕攀岩運動員。潘一格參加過速攀世界杯拿過名次,可他的野心不止於此。梁牧也雖然這兩年退出這個圈子了,也聽過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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