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也肩膀脫臼也沒能救回來那台電影攝像機,幾十萬的東西,包括全部錄像,就交代在格凸碎石間了。下午時候,梁牧也還沒去衛生站,肩膀是原來當過兵的老楊給做的。複位以後,他正綁著個簡易冰袋,指揮大家撿相機殘骸,試圖恢復硬盤數據。
“有預算,錄像也有備份,你別擔心這個。回旅館睡一覺吧,別哭了。”
唐冉亭還是低著頭不吱聲。
醫生拉開診室的門,要給他額角的傷口縫針。這時候手機又震動,來電人顯示‘黎向晚’幾個大字。
梁牧也像看到救星,立刻說:“老板電話,我接一下。冉亭你搭老鄭的車走吧,聽我的,好好休息,別想了。”
電話接通。黎向晚先問他:“牧也,電影怎麽樣了?”
梁牧也之前跟她對接工作的時候,也說過今天是原定的衝頂日期。
“唉,說來話長。”梁牧也把昨天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說了,隻隱去了自己衝墜那一段。
黎向晚一聽他語氣就知道沒那麽順利,順口安慰了他兩句,就要掛電話。可梁牧也在這方面很敏感,是他主動問:“工作室有什麽事,你說吧。”
黎向晚猶豫再三:“……沒事,我先拖兩天,你協調好你那邊的事情。”
“有急事兒?”梁牧也其實已經猜到二三。
黎向晚這才說:“嗯,雜志封面。AWM那邊要補拍,說是甲方換了拍攝方案。”
“指定要我?你都不行?”
黎向晚說:“非得是你。”
此言一出,梁牧也已經猜到可能是誰了。
AWM在國內叫艾文傳媒,得有十好幾個明星都簽在他們家,其中梁牧也職業生涯中合作過最棘手的一位,是位前花滑全國冠軍,後來轉型進了娛樂圈,火透了半邊天,叫陳悅琪。甲方難搞,拍攝對象更難搞,光概念圖就從頭到尾換了三次,攝影跟著服化造一齊折騰,女孩家長全程監督拍攝,耗時整整一周。可到了一周的末尾,陳悅琪竟然和他達成了某種奇妙的革命友誼,往後兩年,非他拍不可。
梁牧也二月份進山之前交完的最後一個大單,就是時尚雜志《鋒尚》封面和內頁的拍攝。模特就是這位陳悅琪。
艾文傳媒慣著陳悅琪,而黎向晚慣著艾文,不想丟了這個大客戶。
“行吧。那給我兩天。”梁牧也說。
黎向晚怕耽誤他的電影,又確認了一下:“你要不要……先跟老鄭打個招呼。”
梁牧也應聲說好,可他已經知道會得到怎樣的答案。黎向晚提要求,鄭成嶺就沒有說過一個不字。鄭哥心裡也有小算盤,這些年來,梁牧也當然也看出來了。
“拍陳小姐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梁牧也說,“用不了太久的。”
電話那頭,黎向晚欲言又止。打火機開蓋的聲音,是她點了一支煙。
最後,她說:“那北京見。”
*
梁牧也在登機之前,管黎向晚又要了一次拍攝方案,計劃在航班上面熟悉材料。
一般來說,這種頂級時尚雜志的封面拍攝,燈光、布景、服裝、造型等一套方案都是提前設計好的。梁牧也知道這次他不在,黎向晚帶著手底下的助理做的準備工作,他得提前熟悉一下內容,爭取在北京這兩天速戰速決。這是商業攝影師的職業素養,也是他對黎向晚的基本尊重。
可黎向晚卻說,布景圖她還在改,落地以後直接在工作室碰面討論。
梁牧也覺得奇怪,但也沒多問,就在飛機上闔眼休息。
輕度腦震蕩的後遺症是昨天晚上他也頭疼得沒睡好覺。右肩經過一天冷敷,腫脹下去了很多,可還是隱隱酸痛。他就隨便吃了點止痛藥,在飛機上淺眠。
他臨走時候對唐冉亭說,我們都是自願來的這裡,這當然沒錯。這個‘我們’,當然也包括他自己。有些道理,只能對著別人講,對著自己卻說不出口。
他在首都機場落地,剛抬頭便看見機場燈箱上全鋪滿了酷力冰飲的廣告。因為被放太大,模特的臉都有點扭曲了。梁牧也退後兩步才看出來,竟然是池羽。他微笑得很標準,也有點僵硬。
拍廣告的人磨皮後期過了頭,把眼角那個疤都修沒了,幾乎看不出來是他。
梁牧也拉著行李箱,盡量順著大路筆直往前走。明明早就下決心讓過去成為過去,都一頭扎進山裡了,還是躲不開這個人。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三個月前,阿勒泰野雪巡回賽挑戰賽,是FWT在中國有史以來的第一站比賽,也是這個賽季唯一一站。當時他們在城裡的一個賓館度周末,黃鶴和斯闊米什小分隊的兩個成員過來給潘一格過生日,所有人都擠在一間房裡喝酒聊天。梁牧也剛進去衝了個澡,出來便看到他們用賓館的28寸彩電,看央視五套的直播。
他剛出來,黃鶴趕緊鬧著要換台。還是梁牧也說,你們看你們的。又不是不能看。
他開了瓶零度可樂,坐在後面也跟著看。
黃鶴吐了吐舌頭,這才又把台換回來,音量調大。
梁牧也當時從斯闊米什走得匆忙,大家都當他是工作纏身走不開,倒也沒人多問。是後來,黃鶴和池羽玩得熟,時不時在微信上聊天,聊到了梁牧也。池羽這才說他倆之間出了點事,現在不再聯系了。
池羽在大洋彼岸,一點點打字說,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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