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過後,陸弛回了封郵件給趙秀娟:三個人都約一下面試,都見見看吧。
趙秀娟答得很快,回復說:“好的陸總,我約約看。”
中午時分,還不等陸弛去茶水間將午飯加熱,方圓就忙不迭地叫住他,急說:“陸哥,趙總找你,看上去很急。”
陸弛一愣,把飯盒順手放回了桌上,下一秒就見到趙秀娟風風火火地跑進辦公室。
趙秀娟四十多歲的年紀,長得乾枯瘦削,留一個齊肩短發,穿一身幹練的黑色西裝。一看就是個浸潤職場多年的職業女性。
一進來,趙秀娟就忙說:“陸總,剛剛產業園區的領導說,市裡馬上就要下發‘三停一休’的通知了。咱們園區人員密集,估計要提前疏通。”
陸弛點了一下頭,下意識地看向窗外。
天空漆黑一片,烏雲如龐然大物,朝城市張開可怖的大口,好似要吞吐整個人間。
‘三停一休’是大事,產業園區提前疏通人流的要求也必得執行,任你是多大的企業,多重要的行業,也不能例外。陸弛沒什麽猶豫地說:“趙總,立即下通知吧,所有員工下午一律在家休假。周總那邊我通知就好。”
趙秀娟得了陸弛的首肯,立馬回到辦公室將全員的通知以郵件、企業微信等多種方式發出。
一時間,整個公司沸騰起來。辦公室裡、會議室中,茶水間裡,人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去匆匆,唯恐稍微遲了些就堵在園區出不去了。
陸弛一邊催促著員工快些離去,一邊將手邊的工作收尾,等到微瑞最後一間辦公室關燈後,陸弛與周晏禮也準備離開。
臨走前,陸弛朝窗外望去,整個產業園區幾十家公司,幾萬名員工人頭竄動,如同螞蟻一般烏泱泱朝外湧去。
刹那間,電閃雷鳴。
周晏禮握住陸弛的手,大步朝電梯廳走去。
與此同時,氣象部門發布了紅色預警,整個上海正式進入停工、停產、停課、休市的三停一休狀態。
地下停車場內汽車啟動的聲音不絕於耳,出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好不容易將車駛出園區,結果一出大門就堵在了路口。
此情此景,急也急不得,只能耐著性子等下去。
等到他們慢吞吞如蝸牛一般上了高架,路況絲毫沒有好轉。
天氣越發晦暗,潮濕的空氣無孔不入,順著任何一點縫隙鑽入車內,最後滲入人的皮膚、骨骼、五髒六腑。
這種天氣對周晏禮的病情影響很大。陸弛食指與拇指不斷摩挲,時不時側過臉看周晏禮一眼。
眼見隊伍沒有絲毫前進的跡象,陸弛索性熄了火,只是眉心卻緊緊擰在一起。
周晏禮撫摸著陸弛握住方向盤的手,安撫道:“我沒關系。陸弛,我現在感覺挺好的。”
陸弛笑了一下,只是表情中透露出些許沒由來的心虛。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裡,明明他才是那個強大的安撫者,他才是兩個人的支柱。怎麽這段時間,失控的卻變成了自己?
或許真的是太累了吧。陸弛如此安慰自己。
陸弛深吸一口氣,反握住周晏禮的手,輕聲說:“好的,你如果感覺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周晏禮倚在沙發座椅上,看上去很愜意,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天氣和大擁堵的影響。他側著身子看向自己的愛人,點點頭說:“嗯。你不要擔心我。有什麽問題我一定會告訴你。”
陸弛點了一下頭,卻不知究竟將周晏禮的話聽進去了幾分。
往日半小時的路程,生生堵到了兩個小時,下午三點,他們終於回到了家。
只是家裡也潮得厲害。換掉鞋子和衣服後,周晏禮忙鑽進浴室中,陸弛則慌忙地打開客廳、臥室中所有的抽濕機。
雷聲隆隆,烏黑的雲層中,龐大的獸口終於將驟雨吐出。一場數年一遇的大暴雨降臨於世。
大雨沒有帶來清涼,如線般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落在地面,反而激發出一層層蒸汽,更顯得悶熱無比。
陸弛一邊擔憂著周晏禮的狀況,一邊埋怨著糟糕的天氣,走出浴室的刹那,他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電流聲,下一秒,他眼前一片漆黑——
停電了。
陸弛先是茫然了一瞬,接著他看向窗外,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黑暗的同時,陸弛的心跳似乎也跟著停了一瞬。他屏住呼吸,眼前唯有一片黑暗,耳中只剩嘩啦啦的流水聲。
“——轟!”
一串雷聲如天邊擂鼓,振得人耳朵和心臟一起發疼。
陸弛眉心緊鎖,他來不及擦頭髮,隻裹了個浴巾,徑直走到主臥的浴室門前,敲敲門,朝浴室內問:“晏禮,你還好麽?家裡停電了。”
過了一會兒,見無人應答,陸弛又急促地敲了幾下門,喊道:“晏禮,晏禮我可以進去嗎?”
浴室內的水聲停息,陸弛連忙又說:“晏禮,我可以進去嗎?”
自從一年前周晏禮的那場失控以後,他們就約定過了,往回周晏禮洗澡的時候不可以再鎖門。陸弛需要時刻確認他的狀態。
一門之隔內,周晏禮沉默了一秒,而後他輕聲說:“可以,你進來吧。”
陸弛明顯松了口氣,他推開門,黑暗中,兩雙眼睛目目相對。
“你還好麽?”陸弛走近了幾步,他的手握住周晏禮的肩頭,小心翼翼地問:“晏禮,我幫你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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