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弛仍緊縮眉心,他側了側臉,試圖躲避著周晏禮的撫摸。周晏禮看出了他的意思,於是識趣地收回手,只是目光仍緊緊黏在陸弛的身上。
過了一會兒,陸弛終於冷靜下來,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激烈,又開玩笑似的問道:“怎麽,你不相信我的車技了?這不是沒事兒麽。”說完之後,陸弛又忽然想起什麽,自顧自地添了一句說:“那天追尾——追尾是對方全責,我是清白的。”
他眨眨眼睛,佯裝出玩笑的態度,可臉上嚴肅的表情和微顫的聲音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周晏禮捏捏他的虎口,柔聲哄道:“我沒有不相信你啊,你可是一路從上海開車到烏魯木齊的秋名山車神。”
陸弛失笑。周晏禮所說的一路開到新疆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猛然聽他提起,當真讓陸弛恍若隔世。
那是他二十一歲的初夏,那時他正值大四,學校裡早已沒什麽課程了,論文也已經答辯完成,就連工作的事情也已經落實。當真是青春無限的大好時光。
六月的早晨,他本好好地躺在床上,不知怎地竟突然萌生了自駕五千公裡去新疆的念頭。
那時候的陸弛是個行動派,想到什麽都願意直接去嘗試。他知道周晏禮經受不起接連十幾天的舟車勞頓,所以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邀請自己的男友同行。
周晏禮聽到陸弛天馬行空的想法後很有些無奈,既是擔心,又是不舍與他分別這麽長的時間。可當周晏禮看到陸弛眼中的光芒時,立刻就心軟了。
他想,陸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肆意快活,馳騁人間。他做不到的、他無法體驗的,讓陸弛去做也不錯。更何況,他所鍾愛的,本來就是這樣的陸弛啊。
得到男友的同意後,陸弛在朋友圈裡吆喝了一下,當即便召集了幾個同學一同上路。
第二天,他們就湊錢租了輛越野車,買了好些吃的喝的用的,沒什麽猶豫就上路了。
二十天的旅程,他們經歷了風暴,領略了冰雹,他們攀過山川,跨過溪流,穿過沙漠,略過戈壁。
這二十天的旅程瑰麗而絢爛,陸弛拍下了許多的自然奇觀,也記錄著一路相識的匆匆過客。
只是在今後的十年裡,陸弛幾乎沒有回憶過這段旅程,甚至連那些珍貴的照片與視頻,都還留在當初的單反相機中,再沒有導出。
當初陸弛他們從新疆回到上海後,已是畢業季。許多同學來不及親自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便匆匆離去,有些人則在校園中享受著最後醉生夢死的日子。
就在這最為混沌、動蕩的時節,陸弛與周晏禮迎來了他們愛情路上的第一個難關——他們的事情被周父周母知道了。
陸弛沒有放任自己的思緒繼續向下流淌,腦海中的雪山與沙漠漸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霓虹世界。他啞然失笑,看著周晏禮說道:“十多年過去了,我都要忘了。”
說這句話時,陸弛心間並沒有太多的感慨。他知道,這人世間唯有變化才是亙古不變。正如這世上無論什麽都會有一個期限,記憶會褪色,激情會退去。沒有什麽一成不變。
可周晏禮卻突然有些心疼。他自然知道陸弛因何很少提起亦或時想起那段肆意的旅程,也知道陸弛因何而改變。很多事情,無論是周晏禮還是陸弛心裡都一清二楚,可他們卻只能任由一切發生。
周晏禮握住陸弛的手,突然說:“你要不要出去轉轉、散散心?你很久沒有出去旅行了。”
陸弛一愣,納悶道:“最近正是忙的時候,你有時間?”
周晏禮搖搖頭,苦笑道:“我走不開。只是陸弛,你也可以偶爾自己出去轉轉,就像你當初自己去新疆,或是在E記時天南海北的出差一樣。我沒有關系的。”
陸弛挑了一下眉,他伸手捏住周晏禮的下巴,刻意地打量了周晏禮一陣,問:“我不在你睡得著?”
周晏禮神色很溫柔,他輕聲回答說:“不一定睡得著。不過可以試試。”
陸弛“嘖”了一聲,他收回自己的手,一邊重新啟動車子,一邊說:“舍不得讓你試。”
周晏禮怔了一刹。他著實被陸弛這句話取悅到了,低頭笑了一陣,再無法對愛人說出什麽違心的勸解。
他不是個正常人,在生活中汲取到的快樂與能量少得可憐,對他而言,貪戀陸弛帶來的幸福與溫暖幾乎是刻進骨子裡的本能。
他離不開陸弛。這點他們兩個都很清楚。
作者有話說:
給自己放了個假,希望大家還能想起情節。麽麽噠
第11章 哪怕是因為他的病
窗外,黑雲壓城,狂風呼嘯。
陸弛點開郵箱中人事總監趙秀娟發來的郵件。郵件只有短短幾句話,另附了三個PDF文件,是她物色好的幾位頂替孫偉奇的人選。
三封簡歷,每位候選人無一例外都是研究生學歷加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背景。其中,趙秀娟最為推薦的是個年輕的小夥子:29歲,英國研究生,在E記做了五年的審計。
不用說也知道,這小夥子定然是於葉推薦的。
陸弛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最後按了一串delete。他望向窗外,指尖不停敲擊著桌面,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他打開窗戶,屋外暴雨將至,悶熱潮濕的空氣灌入窗內。熱浪吹亂了他的發絲,也攪亂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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