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弛心中疑竇叢生,他轉身望向周晏禮,有些不確定地問:“是方圓帶你來的?”
正說著,陸弛彎下身子,他朝車窗內看去,卻哪裡能看到方圓的影子?
周晏禮心虛地朝前走了半步,他伸出手來,想要覆上陸弛的肩膀,最後卻只是虛空地放著,沒敢碰到他。
陸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天寒地凍的琴島,他看看眼前的車,又看看周晏禮,怔了片刻,最後顫聲問:“是你自己開車來的?”
明明是雨過天晴,可這一刻,陸弛眼前分明看到的是六年前的那個雨夜。
那個徹底改變了他們命運的雨夜。
周晏禮沒有說話,他眼眸低垂,回以沉默。
陸弛隻覺得有根生鏽的鐵釘被人生生砸進了自己的太陽穴中。
這一刻,理智與忍耐都不複存在,他甚至能聽到神經在大腦中崩斷的聲音——
陸弛深吸一口氣,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周晏禮,一字一頓地說:“你怎麽能自己開車啊。”
“周晏禮,你不要命了麽?”
他腿腳發軟,幾乎崩潰,在瑟瑟寒風中,他甚至要站立不住了。
周晏禮連忙上前牽住陸弛的手,卻被他狠狠甩開。
陸弛眼睛通紅,眼眶中氤氳著一層水汽,他放大了聲音,再次質問道:“那麽晚了,還下著雨,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只是幾息間,陸弛就渾身滾燙,他心裡有一團火,就快要將他吞噬了。
“周晏禮,你是不是忘了你當初怎麽出得車禍了?”
氣急之下,陸弛拽起了周晏禮的右手,卻看到他的手腕上,還戴著那塊自己送出的百達翡麗。
陸弛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他倏地松開自己的手,忽然泄了氣。
他渾身發抖地後退了半步,悔恨自己對周晏禮說了重話。
比起陸弛的崩潰,周晏禮顯得沉靜很多。
他再次拉起陸弛的手,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他坐進去,自己則坐進了駕駛艙。
他沒有發動汽車,只是平靜地看著陸弛。
陸弛指尖發顫,他打開車窗,熟練地從手套箱中掏出盒煙來,旋即將煙銜在口中。
摁動打火機的刹那,一簇紫紅色的火苗竄出,刹那間點燃了眼圈,發出紅色的光亮。
他深深吸了一口,而後吐出口煙霧,淡淡的煙味瞬間在車內彌漫。
周晏禮沒有像以前一樣伸手去奪陸弛手中的煙,反而用一種極為認真、平靜的神態注視著他,就好像他不是在看人抽煙,而是看老師在課堂上演示什麽新鮮題目。
半支煙的時間過後,陸弛將手中的煙掐滅。煙葉讓他得到了片刻的平靜,他亦轉過頭去,直面周晏禮的目光,幾秒鍾後,他輕聲說:“對不起,我……是我太激動了。”
周晏禮搖了一下頭。他伸手去牽陸弛,細細摩挲著他被琴島的海風磨礪得略顯粗糙的手背,說:“不要對我道歉。”
或許是周晏禮的撫摸太過熟悉,又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溫柔,陸弛的眼睛竟有些濕潤了,濃密的睫毛變成一簇一簇的。
陸弛眉心緊縮,他茫然地問道:“能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周晏禮也皺了一下眉頭,同樣的困惑從他的眼底浮現,就好像陸弛在問什麽顯而易見的問題一樣。
他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因為我很擔心你,也很擔心爸媽。”
周晏禮頓了片刻,又補充道:“你們對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非常珍貴的人。”
陸弛撇過臉去。他不敢再看周晏禮溫柔的目光,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溺死在其中。
他闔上雙目,讓淚水在眼睛中迂回。
須臾,他聲音顫抖著說:“晏禮,你知道的,對我和爸媽來說,你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你是我們的家人。”陸弛喃喃道。
時至今日,陸弛不知自己跟周晏禮談及“愛”還合適不合適。他只能用一個穩妥的“家人”,囊括自己全部的感情。
對於陸弛的話,周晏禮沒有絲毫的懷疑。
縱然他與陸弛已經分手了,哪怕他們的感情已在歲月之河的洗滌中褪色,可陸弛與李蘭、陸長豐夫婦,仍舊將他當做家人。
而周晏禮也將他們視為唯一的親人。
周晏禮心間湧動著溫熱的暖流,他握住陸弛的手,忍不住叫著陸弛的名字。
“陸弛……我……”
陸弛垂了垂頭,他眼神有些空洞,輕聲說:“你這樣把自己的安危當兒戲,你以為我們就會開心麽?”
周晏禮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昨晚他開了一整夜的車,今天又在手術室門前等了一上午,現在已是精疲力盡。
他知道紙包不住火,更不想對陸弛說謊,或是刻意隱瞞自己開車來琴島的事情。
他只是有些累了,他只是想偶爾偷個懶,好好在陸弛的床上睡一覺,而後再將實情說出。
只是,有些懶注定是偷不得的。
他太慌忙了,來不及將車藏好,就急匆匆地衝到了手術室前,也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陸弛竟看到了這輛車。
想到這裡,周晏禮有些無奈。
他思忖了片刻,一邊扶住陸弛的肩膀,一遍盯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陸弛,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因為你不想讓我開車,所以我再也沒有開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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