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禮久久沒有說話,緘默在嘈雜刺耳的鞭炮聲中。
電光石火中,陸弛想到了什麽,他跑到玄關,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啪”地一聲將門打開。
他飛快地下樓,三步並做兩步,終於在樓梯口晦暗的黃色燈光下,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身影挺拔而消瘦,立在門前,深深地望著陸弛。
那是周晏禮。
第37章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難過
陸弛嘴唇翕動,氣血霎時間湧向太陽穴,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怦怦”地猛烈跳動。他用力吞咽了一下,聲音都開始發顫。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輕聲叫他晏禮。
周晏禮手中還捏著手機,屏幕中閃亮著的,是陸弛的名字。他也看向陸弛,那神色認真而溫柔,就像要在這晦暗的燈光下,看清陸弛臉上的每一根絨毛與細紋。
他朝樓梯上的陸弛微微張開自己的手臂,說:“我在這兒。”
也不知是因為樓道外灌進來的寒風太過刺骨,還是因為見到了周晏禮,此時陸弛隻覺渾身發抖,頭皮麻木。
酸苦從他的鼻尖傳出,不過刹那的功夫就熏得他眼睛泛紅,而後一路蔓延到胸腔中,讓他的呼吸都變得急促。
越是急切,陸弛就越是腿腳發軟,走到最後幾步時,他甚至懷疑這雙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最後,他幾乎是踉蹌著栽進了周晏禮的懷抱。
陸弛收緊自己的雙臂,將頭埋在周晏禮的肩頭,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嗅到的是獨屬於北方夜晚的凜冽空氣。
這一瞬間,陸弛什麽都顧不得了,任憑樓外嘈雜吵鬧,人來人往,他隻想抱緊眼前的男人。
依稀間,陸弛仿佛聽到周晏禮發出很輕的一聲歎息,而後,他感到周晏禮一雙寬厚的手正輕拍著他的後背,憐惜無比又小心翼翼。
須臾過後,他聽到周晏禮輕聲問道:“為什麽穿這麽少就跑下來了?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肯定不會跑掉讓你著急。”
陸弛喉頭滾動,卻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找回幾分理智。他沒理會周晏禮的話,而是站直了身子,拉著周晏禮的手,認真說:“走,晏禮,我們回家去。”
周晏禮沒有推脫,他回握著陸弛,低聲說了句好。
小區破敗老舊,樓道中的燈已經壞了大半。此時正值深夜,四下一片漆黑,他們一步步踏在樓梯上,耳邊是片刻不曾停息的鞭炮與禮花,“嘭”、“嘭”、“嘭”地響個不停。
今晚的琴島寒氣逼人,周晏禮卻隻穿了一件毛呢大衣,他的手冰冰涼涼,不過半分鍾的功夫,就將陸弛的手冰透了。
察覺到這點後,周晏禮想要松開陸弛的手,可陸弛卻固執地將他抓得更牢。周晏禮拗不過他,隻得作罷。
等兩人走到家門口,陸弛從口袋中掏出鑰匙。他隻穿了件睡衣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出門時間雖然不久,可在低於冰點的溫度中待上一會兒就足以將渾身凍透。
陸弛指尖顫抖著將鑰匙插進鎖孔中,用力擰了一下,接著打開房門。
屋內溫暖乾燥的空氣朝門外湧動著。陸弛忙不迭地將周晏禮拉進玄關,而後輕輕將門帶上。
換下鞋子後,陸弛示意周晏禮先在沙發上坐坐,而後他匆匆去廚房倒了杯熱水,端到周晏禮的手中。
水雖是摻過的,但仍稍微有些燙,周晏禮將杯子捧在手中,幾分鍾後,又將水杯湊到了陸弛的嘴邊。
“你先喝,別感冒了。”
陸弛的鼻尖忽地又有些泛酸,他沒有推脫,就著周晏禮的手喝了小半,而後才朝周晏禮搖了搖頭。
於是,周晏禮又將剩下的熱水喝盡。
放下杯子後,兩人在沙發上緘默了一會兒,但很快陸弛就打破了這份沉靜,他語氣自然地說:“晏禮,你先去洗個澡吧,時間不早了。”
“家裡有你的衣服,爸媽提前好幾天就已經重新洗過了。”
周晏禮心裡悶堵,他足足用了半分鍾才從起伏的情緒中緩過神來,善如流地接受了陸弛的建議,他說了句好的,而後起身朝浴室走去。
待到浴室響起“嘩啦啦”的流水聲後,陸弛終於松弛下來。他垂頭坐在沙發上,先是揉揉自己的眉心,接著用力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
他的肩頭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從睡衣中伸出的一截細長的脖子彎曲成脆弱的角度,就好像冰天雪地之中,結了冰的池水上一隻扭曲的天鵝。
陸弛眼眶紅腫,淚水從眼角溢出,而後順著他白皙的臉頰滾落在手背上。
他茫然地看著自己手背上的這滴淚水,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才發覺自己竟然落了淚。
陸弛跑去廚房洗了把臉。回到房間後,他看著鏡中的自己,恍惚間竟覺得陌生無比。
物是人非,又何止是他與周晏禮之間的感情?
什麽都在變。周晏禮在變,他也在變,所以感情自然也不複當初。
周晏禮沒洗太久,等到浴室中的流水聲停息了,陸弛便從衣櫥中取出周晏禮的浴巾和衣物,而後就像以前一般,徑直走進浴室。
只是這次,陸弛刻意沒看周晏禮的身體,隻將他的衣物和浴巾搭在了暖氣片的欄杆上,就匆匆退了出來。
陸弛回到臥室,他坐在床邊,心裡亂糟糟的,湧動著說不出的滋味,分不清究竟是動容多一點,還是心疼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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