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行程安排,喬清許第一反應便是不能耽誤。
他立馬朝自己房間走去,但沒走兩步便反應過來不對勁——姬文川怎麽說得那麽理所應當?
“你為什麽要把我抱去你的房間?”他在原地站定,看著姬文川說,“我只是顧問,不陪睡的。”
“哦。”姬文川手上端著咖啡,眼裡含著笑意,“怎麽,陪睡是另外的價錢嗎?”
“姬文川。”喬清許不高興地沉下臉來,“你再這樣我要要求簽合同了。”
姬文川笑得不行:“好好好,下次先征得你的同意。”
喬清許往前走了兩步,又發現不對,停下來對姬文川說:“沒有下次了。”
姬文川倒也沒戳穿,昨晚也不知是哪個小朋友一個勁地往他懷裡鑽。
東京的氣候和錦城差不多,單穿襯衣已經沒法抵禦寒冷。
姬文川內裡穿著一件黑色針織毛衣,外搭一件深色改良版馬褂,很適合秋天這成熟的季節。而喬清許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藏青色外套,像秘書,像翻譯,像導遊,就是不像藝術顧問。
兩人在酒店門口上車時,門童給姬文川打開車門,而姬文川示意喬清許先上,還讓門童愣了一愣。
接送兩人的車是一輛豐田皇冠,四四方方的車型顯得嚴肅又古板。
前排副駕駛座上坐著一個化著淡妝的女人,年約三十左右,聽她自我介紹是此次洽購的陪同兼翻譯,叫白桃。
“勿言堂那邊的人告訴我,這件東西還有很多歐洲買家在洽談,希望您能盡快做決定。”白桃轉過頭來,對姬文川說道。
“不著急。”姬文川說,“先讓……”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向喬清許說:“……我的顧問看看。”
“姬先生,”等白桃轉過去後,喬清許小聲問道,“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賣家說是一件北宋汝窯的瓷器。”姬文川說。
“汝瓷?!”喬清許不由驚呼。
汝窯是宋代“汝、官、鈞、哥、定”五大名窯之首,在北宋晚期,專為宮廷燒製高檔瓷器。
根據權威機構較為客觀的統計,現存世的古代汝窯瓷器應該不足百件。元代青花瓷尚有四百多件,而汝瓷比元青花還要稀少,可見其珍貴程度。
據說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十大鎮館寶物之一——汝窯青瓷無紋水仙盆,若是在市場上流通的話,估價至少在二十億以上。
如果姬文川即將洽談的汝瓷是一件真品,這將會刷新現存汝瓷的統計名錄,放在整個收藏圈裡都是大事件。
喬清許一下有些心裡沒底:“我到現在都還沒有摸過汝瓷,你真的相信我的意見嗎?”
“先看看再說。”姬文川從容地說。
“不。”喬清許搖了搖頭,逐漸變得坐立難安,“你應該找的是博物院裡的專家,而不是我。”
說完,不等姬文川接話,他又自顧自地說:“你如果早說我就不來了,我又不是瓷器方面的專家,怎麽可能去鑒定汝瓷呢?”
姬文川數次想說話,但都沒能打斷喬清許。
他索性抬起手來,捏了捏喬清許的後頸,安撫道:“行了,來都來了。”
“不是,姬先生,你也太心大了。”喬清許皺眉說,“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能讓我來看?我有幾斤幾兩……”
“你有幾斤幾兩我不清楚嗎?”姬文川打斷道,“那隻高足杯只有你敢說是贗品,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那是我運氣好。”喬清許說,“前同事剛好能幫我找到以前的拍賣圖錄。”
“不是的。”姬文川說道,“是因為你較真。”
姬文川把那隻贗品高足杯拿給好幾個專家看過,都說就是真品。
或許這其中也有人發覺了不對勁,但沒人敢指出來,因為官方手續就擺在那裡,又沒有確鑿的證據,誰會去質疑?
萬一要是說錯了話,那可會有損專家的名頭。
但喬清許不一樣,有什麽就說什麽,也沒有那麽多顧忌。
見喬清許一副擔心的模樣,姬文川又說道:“你也不要太有壓力,之前我已經帶團隊來看過這件東西,所以並不是你的意見就會左右我的決定。”
喬清許愣了愣:“已經看過了?”
“是的。”姬文川語速平穩地說,“他們給的意見是最好不要入手。”
喬清許突然發現姬文川確實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放到之前,他絕對不會告訴喬清許專家已經有過建議,而會看喬清許自己有怎樣的想法。
現在他卻主動告知,明顯比之前坦誠了不少。
“是因為像假的嗎?”喬清許問。
“不。”姬文川說,“是沒法下結論。”
“連專家都看不出來?”喬清許狐疑地問。
“不確定。”姬文川說,“他們跟我說話有所保留。”
原來如此,喬清許明白為什麽姬文川說只相信他了。
如果東西一眼假,那肯定不會沒法下結論,所以這東西看上去應該是真的。
但沒一個專家敢下結論,因為擔不起這個責任。
要是姬文川花大價錢把東西買回來,結果有其他專家發現這是假貨,誰能賠得起姬文川的損失?
畢竟汝瓷實在太特殊,極其稀有也極其昂貴。
一件新的汝瓷問世,必定會引起廣泛討論,要是各地的專家都認為這是假貨,到時候連姬家的名頭都不會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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