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翻譯說完之後,白桃湊到喬清許耳邊小聲說:“他的意思是價格沒得談。”
這個中野人很矮小,像隻瘦猴,但談判桌上的態度卻很強硬,始終對壘似的直視著姬文川,顯然比渡邊要難對付一些。
喬清許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姬文川,想要得到一些信號,卻見某個老先生優哉遊哉地喝著茶,好像只是來湊熱鬧的一般。
他暫且收回視線,理了理思緒,繼續說:“如果這件汝瓷是真品,我們在價格上也不會過多糾纏。但事實是,你們沒有辦法解釋這隻香爐的來歷,所以才采取私洽的方式來售賣,還把價格定為低於市場價的兩千萬美元,不是嗎?”
“喬先生。”中野原本是面朝著姬文川的方向,不過他應是發現了這場談判是由喬清許負責,便略微轉了轉身子,看著喬清許說,“你們有意向購買這隻香爐,不是已經默認,這是一件真品了嗎?”
日方翻譯把這話翻譯過來,未等喬清許有所回應,中野又補充了一句:“不然誰會花兩千萬美元來買一隻贗品呢?”
說這話時,中野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
他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白,只要有人願意購買這隻香爐,就說明對方一定認為這是一件真品——又或者說,傾向於相信這是一件真品,否則根本不會產生購買的意願。
他這邏輯沒問題,因為喬清許確實是在認定這是真品後,才找上他們洽談價格。
要麽不買,要買就別逼逼,好一招釜底抽薪。
不過喬清許自然不會這麽輕易被拿捏。
只要他不承認,中野憑什麽“默認”?
“沒有人會花高價買贗品,但有人願意賭一賭。”喬清許說,“賭到了就是賺到,賭輸了兩千萬美刀打水漂。你們開這賭局,莊家當然純賺,但也要考慮下玩家的回報率吧?”
喬清許繞開了他已知這是真品這一前提,咬死了買這隻汝瓷就是豪賭,這樣中野也沒法再拿他那邏輯說事。
但中野也不好對付,思路相當清晰。
“我們當然考慮過這一點。”中野遊刃有余地說,“如果這是一隻百分之百真的汝瓷,那我們大可公開拍賣,最後成交價預估會達到四千萬美元以上。但正因為它的來歷相對不是那麽正統,所以我們才定價兩千萬美元,這是充分考慮了多方面因素後定下的極其合理的價格。”
喬清許立馬找到了中野話裡的漏洞:“你說如果它百分之百真,成交價是四千萬。那你們定價兩千萬,是覺得它的真實性只有百分之五十嗎?”
“當然也不是那麽準確的數字。”中野略微揚起下巴,彌補他話裡底氣的不足,“反正就是一個折中的區間。”
“但我認為這麽折中是不合理的。”喬清許說,“你們無法弄清它的真實性,就先假定它是真的,評估它值個四千萬。然後想當然地把它的真實性打個對折,定價兩千萬——這在我看來就像兒戲一樣。你們憑什麽覺得一件東西只有一半的真實性,還能值一半的價格?難道我做一件仿品,只要仿到了一半的精髓,就能按照真品的半價來賣嗎?”
也太可笑了。
後面這句話喬清許沒有說出口。
他這一頓輸出,把中野說得沉默了下來。
不過也只是沉默了片刻,他便問道:“那你們覺得多少價格合適呢?”
這是讓步的信號。
很顯然香爐的價格並非沒得談,只是要不斷磨,勿言堂才肯讓步。
喬清許豎起了食指和中指:“兩百萬美元。”
坐在矮幾對面的人都瞪大了雙眼,一直從容應對的中野也不由加快了語速:“這是在開玩笑嗎?你們既然要買,就說明相信它是真品,真品怎麽可能才值兩百萬美元?”
他又繞回了最初的邏輯。
喬清許也知道兩百萬的價格有些誇張,但他必須這麽報,因為這樣才能貫徹他的態度——他們這是在賭。
如果他嘴上說這件事風險很大,轉頭卻報個一千八百萬美元,那只會讓中野肯定,他們就是認定這是真品,購買的意願非常強烈。
除了中野以外,其他隨行的人也開始說這個報價毫無誠意。
是時姬文川放下茶杯,對白桃說:“這樣吧,讓他們在這裡休息休息,我們再商量一下。”
傭人端上來了精致的茶點,緩和了會客廳裡劍拔弩張的氣氛。
姬文川和喬清許去了遠離會客廳的起居室,剛關上推拉門,喬清許便癱坐在榻榻米上:“他們的態度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上一次和勿言堂的人見面,姬文川這邊還沒有確定是否要出手,因此對方的態度也很柔和。
結果他一決定要出手,對方立馬抓住了他認為這是真品的心理,態度也變得強勢了起來。
姬文川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對喬清許說:“躺過來。”
喬清許乖乖躺了過去。
姬文川揉著喬清許的太陽穴,說:“他們現在應該在跟那對夫婦確認底價。”
“是,畢竟決定價格的並不是他們。”喬清許閉目養神道,“估計他們會覺得你也在調整你的心理價。”
姬文川唱紅臉,喬清許唱白臉,這是早就定好的談判策略。
這個策略注定了喬清許會更費力氣,因此他理所應當地享受著某個老先生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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