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怎麽吐不出來了,老大會殺了我的!”黑貓人性化地拍了拍額頭,爪下一滑踩進了血泊中,印下一串梅花。
正當它抓耳撓腮時,地上的鮮血自發湧到了一起,漸漸聚成了個四不像的小怪物。
像是嫌棄似的,鮮血凝成的小怪物推開了那些下方沾到灰的部分,順著被摒棄血液鋪成的紅毯,緩緩地爬到容時脖頸,以一個似是擁抱的姿勢,順著動脈創口一點點流了回去。
這種場景其實是非常詭異的,但詭異之中,又有帶著一種莫名的、震撼人心的美感。
他無機質般蒼白的面容漸漸染上一點人色,唇色豔麗得像含了片花瓣一般,他從小到大都是很漂亮的,但此時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明明五官輪廓都沒有改變,用黑布遮著眼,卻還是透出一股介乎青年和少年之間,驚心動魄、近乎非人的美麗。
這不單單是視覺層面的,更多是給人的感覺。
黑貓大張著嘴,直到容時動了動手指,它才想起自己的任務。
鋒利的爪尖輕而易舉地就劃開了束縛著他的繩索,容時甫一接觸地面,小小踉蹌了幾步。
畢竟人身體存的那麽多血並不是放著好看的,留在地面上的已經超過了1000cc,感到頭暈體虛行走困難也是在所難免。
他站在被血液交織染紅的地面,俯看的話,倒真像停留在一朵盛放的花上一般。
斷骨重生、血液倒流,原來我真的是怪物,容時取下黑布心想,不過做怪物看起來也還不錯。
他甚至一時間完全沒想起來陸家人,看著黑貓問道:“我記得家裡封了窗,你是怎麽跑出來的?”
黑貓心虛地抬爪撓了撓後頸,露出兩腿間的毛蛋蛋,它也沒想到容時醒來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完全沒準備好答案。
不過貓這種生物一般是不會檢討自己的錯誤的,它隻心虛了半秒,高高抬起頭轉移責任道:“要不是你封了窗,我也不至於現在才來。”
工廠裡寂靜的落針可聞,正當黑貓夾著尾巴,就快繃不住準備底下高傲的貓貓頭檢討的時候,容時放過了他淡淡開口:“我居然養了只會說人話的貓,現在想想還有些奇怪。”
“你不會後悔了吧,哪怕貓咪變成了哥斯拉也不可以棄養啊人類!”黑貓憤怒拍爪,檢討什麽的都煙消雲散。
“我沒有這樣的想法。”容時解開腕表,把這塊兒他曾經連包裝盒子都寶貝地收起來的手表像是丟垃圾般,看都沒看一眼甩手丟在地上。
“不過我到底是什麽……東西呢?”容時想不出什麽好的詞能概括他現在的情況,他下意識想將黑貓抱起來擼一擼,然而剛低下頭,一股頭暈惡心的感覺就撲面襲來,叫他險些站不住。
“電視裡的怪物不都是刀槍不入的麽,怎麽我還會貧血?”
“能重生就很不錯了好吧。”黑貓慢條斯理地舔爪子,“只有有人愛你,理論上來說你就可以無限復活哦。”
容時看著自己染了血的手指,抬手把脫臼的那根接回去,自嘲地笑笑:“原來還有人愛我嗎?”
黑貓頓了下,把本要說出的話咽回去,甩甩尾巴道:“又不是非要愛到山無棱天地合,不過老大說你需要靠別人的愛意為食,不想一直饑餓虛弱就得有更多人非常愛你才行。
你可以先回陸家,畢竟還是有點感情基礎的嘛。”
“那不是賤得慌麽?”容時找了處乾淨地方坐下,他摸了下心口的地方,這還是他重生後第一次想到那家人。
原來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連心跳都不會變快半拍。
其實很多還算是聰明的人做出一些莽撞的、不那麽明智……甚至可以說是愚蠢的行為時,都是因為那樣讓人脆弱的情感作祟。
他從前顧念過去的溫暖,對那家人抱有愛與期待,刻意地、自欺欺人地忽視了許多細節。
所謂旁觀者清便是如此,一旦剝離了這些會讓他判斷失常的情感,之前深陷其中時很多問題都有了答案。
陸家人其實也並非全然不愛他,只是人只有一顆心,用在別的地方,再給分他的就很少了。
不過這樣的話咪咪說得也沒錯,確實回到陸家是個性價比最高的選擇,況且……他最寶貝的就是他這條不怎麽值錢的小命了,他用盡全力、一手一腳地掙扎到現在不就是為了活下來麽?
他咬住下唇,手指由於過於用力甚至有些痙攣,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憤從心底張牙舞爪地鑽出,伴隨著骨子裡溢出來的饑餓,叫他眼眶都有些發紅。
但那並不是難過所致的,而且純粹的恨意。
他恨他那個生理意義上父親的冷心冷情還要偽裝好名聲,恨他母親的假意溫柔、兩間遊離,恨他兩個哥哥出爾反爾、盲目聽信,更憎恨那個曾經抱著回憶固執留在原地,像狗一樣祈求他們回頭的自己。
或許是陸家人基因上都有點問題,又或許是幼年時那種被反覆懲罰折辱的經歷導致,他骨子裡就帶著點非黑即白的偏激。
還對陸家人抱有期望時,哪怕他們看了他一眼,他都能自顧自地分析出點溫情來,如今沒有了愛意的遮掩,這些日積月累的不滿與怨恨又是那樣的清晰濃烈,甚至他對陸曦都沒有過那樣厭惡憎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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