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二十八歲,他初見梁川故時八歲,他青春期時意識到自己喜歡上梁川故時是十五歲——他等梁川故朝他走近一步,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十點了。”梁川故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知年要睡覺嗎?”
也許是林知年現在看起來太脆弱了,連梁川故這種連溫柔一下都像是要他半條命的男人,如今說話也像是在哄小孩子。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原來他說話也可以這麽溫聲細語。
林知年點點頭,起身將牛奶拿去廚房重新加熱了一遍,走出來卻遞給了梁川故。
“怎麽了?”梁川故不解。
“我們一人一半好嗎?”
“我不用,我沒有晚上喝牛奶的習慣。”林知年遞過來的牛奶杯梁川故不但沒有接,還將其往林知年的方向推拒了一下,“你喝就好。”
“熱牛奶是助眠的。”
林知年隻說了這麽一句便沒有下文了,哭過之後他臉頰還是紅的,睫毛也還濕著,只是因為眼神和語氣的緣故,梁川故很容易將正常時的他和生病時的他區分開來。
他又想起那只會乖乖撒嬌叫老公的小兔子,心裡不由得暗歎一聲,然而對上的卻是林知年冷靜的眼睛。
那一瞬間,如果說梁川故心裡被某種感情充斥了的話,他想那一定是罪惡感。
“你怎麽知道我睡眠不好?”
除了陸文和鍾遠,應該沒有人知道了才對。倒不是說有什麽需要諱言的地方,只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從來沒有跟林知年提起過這件事。
當然,他記憶出錯,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林知年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別人打開他的抽屜,現在兩人關系剛剛升一點溫,他不想冒這個險:“前幾天我發病的時候,和你睡在一起,能明顯感覺到你睡眠很淺……我猜錯了嗎?”
“倒也沒有。”梁川故站起來,“那我再去拿一杯。”
“這杯就夠了,我隻喝得下半杯。”林知年拉住他的手,抬起那雙濕漉漉的桃花眼望他,“可以和老公一起喝一杯嗎?”
梁川故發現自己可能很喜歡這個稱呼,每次林知年一這樣叫他,他的心就軟得沒辦法。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用這麽鄭重其事的語氣。”他反過來將林知年的手扣在手心,“喝吧,喝不完的我幫你解決。”
他以前聽陸文說,他每次和他媳婦一起出去逛街的時候,他媳婦總是喜歡買一大堆吃的,每一樣又隻吃那麽一小口,剩下的全落到他肚子裡了。他當時覺得陸文臉上那副憂愁又甜蜜的表情簡直匪夷所思,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到現在才明白其中的要義。
他不怎麽喝零乳糖的牛奶,剛剛一喝才發現原來是這樣甜的。
這算什麽?
結婚兩年了沒發現自家老婆的好,老婆生病幾天就淪陷了嗎?
梁川故看著身邊和自己一起漱口的林知年,發現林知年也在靜靜看著他。他口中含著漱口水,雙頰鼓起來,通過眼前這面纖塵不染的鏡子和梁川故沉默地對視。
梁川故看著鏡子裡的林知年慢慢朝他彎起雙眸,連眉梢都沾染了一點淡淡的笑意。他現在笑起來沒有之前那麽甜,反而多了一點清冷的味道,是林知年正常時一貫的風格。
“笑什麽?”梁川故看著他笑,心情沒來由地輕松了些。
林知年低頭吐掉了漱口水。
“我還是第一次和別人一起睡覺。”
“什麽意思?”梁川故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我們等會兒不是要一起睡覺嗎?”
雖然之前並沒有說過這件事,但梁川故對林知年要睡他的床沒有什麽異議。他的床很大,而且林知年已經睡了好幾天了。
但是——
“第一次?和別人?”
林知年不記得這幾天的事了嗎?
別人……雖然沒什麽錯,但聽起來也太生疏了。
林知年點頭:“前幾天都是你先睡,我半夜偷偷過來的。”
梁川故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對林知年的虧欠感,複雜的心情讓他不得不沉默下來。
他也說不出什麽今晚還要處理一會兒工作的話了,鏡子裡的林知年看起來是那樣期待,即便忍了又忍,背後卻還是像有條大尾巴在瘋狂地搖,看起來有種和他氣質不相符合的忠誠和溫順。
“這兩年,委屈你了。”梁川故抬手揉了揉林知年的頭髮,“睡覺吧,不早了。”
林知年沒有動,而是站在原地,眼睛抬起來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鬼使神差地,梁川故就那樣走上前去,俯身在他白皙的前額上印下了一個晚安吻。林知年的心又砰砰地狂跳起來,他抓住梁川故的手,踮腳也在梁川故額頭上吻了一下。
或許那個溫軟的吻真的有某種魔力,梁川故本來打算等林知年睡著之後再起來工作一會兒,卻比林知年還要先睡一步。
林知年被他抱在懷裡,等他呼吸漸漸變得平緩之後,才慢慢睜開眼睛,趁著窗外濃重的月色細看自己的愛人。
他從梁川故的懷抱中抽出一隻手,動作極輕極緩地撫上梁川故的後腦,指尖觸到黑發中那幾條猙獰疤痕那一瞬間,若是梁川故還醒著,一定能聽見林知年那單薄胸腔裡劇烈的碎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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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都準備好了,現在出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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