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降調都是訣別的前奏。
會場裡響起細細碎碎的哽咽聲,能進會場的都是有一定鑒賞能力的專業人士,因此,宋清淮的琴聲能夠精準地直擊他們的內心。
當他們以為曲子要結束時,宋清淮立刻變換,把調子升高,如同七點鍾的朝陽,猛烈的陽光狠狠擊破了黑暗。
他的手速極快,仍然發著抖,連琴聲都被影響了,但正是這顫抖,讓這個改編充滿了生命力。
一株雜草掙扎在石頭邊冒出頭,它那麽柔軟弱小,怎麽敢和堅硬頑固的磨難對抗?
可是,它也有自己的願望,在春天裡接住一滴春雨。
他將蔑視這個世界的一切苦難,他會浴火歸來,向死而生!
嘭!!
宋清淮猛地收尾,余音久久回蕩。
他的雙手顫抖不止,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但前方隱隱約約有光照來。
“我宋清淮這輩子沒低過頭,以後也不會,就算死,我也要堂堂正正地死在光下。”
“宋清澤,你們的報應不遠了。”
他的話擲地有聲,傳遍了整個會場。
嘭!
“淮淮!!”
宋清淮鼻間流出殷紅的液體,他怔怔地看著光來的方向,仰頭倒了下去。
父親母親,我沒有違背你們的教導。
媽媽,我好想你啊。
曇花一現,耗盡生命力。
誰也沒想到好好一個表演最後變成這個樣子。
觀眾把會場圍得水泄不通,工作人員驚慌地疏通安全通道。
傅識均慌亂地抱著宋清淮,“都給我滾開!”
卡爾帶著保鏢給他開道,“坐我的車!”
保鏢抱著嚇到的尤蒂娜跟著上了車隊,人實在太多了,擠成了鯡魚罐頭。
傅識均從來沒有這麽失態過,自從進了娛樂圈,他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成熟穩重的新生影帝,好像天塌下來都沒辦法影響他。
但這一晚,傅識均頭髮凌亂、衣服發皺,緊緊抱著宋清淮的模樣被人一一拍下來了。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張,所有人都知道傅識均演技好,但和現實比起來,他在電影裡的表現就缺了許多真情實感了。
“淮淮!淮淮,你別睡,求求你。”傅識均緊緊抱著他,顫抖著手帕給他擦乾淨血跡。
宋清淮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安靜得像再也不會醒來的睡美人。
車隊橫衝直撞地闖到醫院,車都沒停穩,傅識均跳下車,抱著宋清淮狂奔進急診。
“醫生!醫生!”
“快快快擔架!”
傅識均跟著一起跑,心臟墜了一塊大石頭,砸得他幾乎神志不清。
“瞳孔渙散。”
“準備急救。”
“患者有病史嗎?”醫生問道。
傅識均先是恍惚地搖頭,而後想起他最近總是流鼻血,怕得手腳發涼。
“抽血化驗,家屬去繳費。”醫生交代完,就進了急救室。
傅識均拖著空落落的軀體到一樓窗口繳費,卡爾和尤蒂娜站在一旁。
“宋他怎麽了?”卡爾問。
傅識均搖頭,他也不清楚,只是心跳一直不規律,撲通撲通跳得猛烈,冥冥之中好像要發生什麽他不想接受、不能接受的事。
手機響了,傅識均直接掛掉了。
今晚的事已經在網絡上如同颶風一樣席卷了各大平台,傅識均的手機響個不停,他乾脆關機了。
“卡爾,謝謝你送我們來醫院,我沒有空招待你,你自便吧。”傅識均丟下這句話,大步走到電梯處。
電梯滿員了。
醫院是個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迎來送往的地方。
傅識均直接轉頭跑去應急出口處爬步梯了。
卡爾蹲下握了握尤蒂娜的手,“看來我們的敵對關系可以暫時緩和了,宋好像有人了。”
尤蒂娜抽了抽鼻子,她不能說話,眼睛包著淚水,做了幾個手勢。
“我知道,我也很喜歡他,希望他平安。”
“主會保佑他的。”
傅識均守在急救室外,焦灼地走來走去。
約兩個小時後,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
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病人已經白血病晚期了,為什麽一直沒有接受治療?”
傅識均好像被一道驚天大雷被當頭劈了個懵,三魂六魄一起離家出走,他攥緊手心,指尖狠狠掐了掌肉,勉強找回了一點神智,“你說什麽?他,他……怎麽會呢?你們是不是弄錯了,啊?他很健康啊,他……怎麽會呢?”
“醫生,你們弄錯了吧,他不會的。”
醫生見過不少無法接受現實的家屬,他歎了口氣,“結果不會錯,在這兒之前,他應該有症狀了吧?你是他哥哥還是什麽人,怎麽一直沒發現?”
“我是……他愛人。”
“哦,病人身上有撕裂的傷痕,平時行房也要多注意啊。”醫生見多識廣,沒有揪著這個話題,絮絮叨叨地叮囑,“不過最好還是注意身體吧,先生?”
傅識均重重抹了一把臉,“我知道了。”
“別太悲觀,現在治愈率還是很高的,但他現在身體不太適合手術,多關心病人身心健康吧。”
“不過想找到匹配的骨髓有點難,誒,總之多珍惜當下。”
醫生大半夜做了個急救,整個人疲憊不已,他交代完就回辦公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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