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殼的親密纏綿,是人屈服於本能欲望的真實反應。沈玉抱他,親他,撫摸他,是發自內心,卻也不是。
一個小小少年走到如今,有人忽然想要撬開他的心,談何容易。
也許是被酒精影響,任清崇感性地想了許多。以至於反應過來時,整條路上已經沒什麽車了。
這不是去雲天的路,更不是回沈玉在寧陽市市區的路,而是回任家老宅的路。
任家老宅坐落在寧陽北方的郊區,那塊地被網友們戲稱為“富人區”,地廣人稀綠化好,平時也不會有噪音,自然離市區遠了些。路上暢通無阻,沈玉將車速踩到限速的邊緣。
見任清崇坐起來,沈玉說道:“我問了陳定,陳定說帶你回老宅,你凌晨三點還有一個會議要開。”
說著,沈玉又忍不住問了句:“什麽會議大半夜開?”
“國外聯絡會議。”任清崇忍俊不禁,想揉揉沈玉的腦袋,胳膊卻沒什麽力氣,遂作罷。
他看向窗外飛速向後退的道路指示牌,冷不丁問道:“你上次去見過你母親了嗎?”
這問話來得突然,沈玉愣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任清崇又問:“是因為在等著我一起去嗎?”
沈玉不說話了。
上次任清崇意外生病,一起去給沈玉母親掃墓計劃擱淺,又因劇組催得緊,想必沈玉沒什麽機會自己去。
但任清崇想的卻不是這個:“你上次說,你兩年沒去看你母親,不想去?”
沈玉隻沉默著開車,似乎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一旦沒有外力推動,沈玉依舊下意識保護起自己私藏了許多年的傷口。
但傷口捂著只會發炎流膿,不會在陰暗滋生之處痊愈。
任清崇淡淡道:“說話。”
酒後的任清崇不像平時那般好說話。像任清崇這樣身份的人,在思緒清明的時候,會特意控制自己的情緒堂而皇之地外露,完美分配好應付每個人時應當有的情緒表達,體面自如,遊刃有余。
所以當他稍許展露出尋常時候鮮少展露的情緒時,通常是最真實的時候。
“……”被任清崇強硬地逼問,沈玉斂眉,嘴唇動了動,蚊蠅嗡鳴般吐出一個,“嗯。”
“除了母親離世那年,我之後就再也沒去過她墳前。”沈玉抬眼看向遠處的一望無際的路,緩緩說道,“以往的每一年忌日,我只會回到長樂,在母親生前的房間裡坐一夜,然後在第二日讓墓園裡的工作人員給墓碑獻上一束花,就當我親自看過她了。”
人其實很難真正直面自己的痛苦,逃避才是本能,任清崇比誰都明白。可沈玉必須面對,只有撕開那個被捂得流膿的傷口,才有機會讓它長出新肉。
任清崇:“那過幾天我們一起去一趟吧。”
沈玉眉睫一顫。
他以為任清崇因病沒去成,那次衝動之下說出口的邀請就能順理成章地作廢。沒想到將近一個月過去,任清崇忙得腳不沾地,在喝醉酒後困意和酒意一起席卷神思的時候,還能記得這件事。
“我……”沈玉喉頭一哽,“我不想去,任哥。”
任清崇靜靜看著他,臉上沒什麽多余的表情,細看下去,還有幾分冷肅。
沈玉:“有時候我拍戲拍得好好的,不知道看見了什麽、聞到了什麽,就會忽然想起我母親來——那件紅色的毛衣很像她給我織的、在每道菜裡都放耗油是她最愛的習慣……有一年我看著家裡的舊躺椅,不知怎麽就想起來,她曾經最愛躺在上面睡午覺,陽光從陽台照射進來,一路攀爬,最後落在她的臉上。而我放學回來,拿鑰匙打開門,書包都來不及放下,就推著她的胳膊,讓她起來給我做飯。”
“等我反應過來,才想起來,那副場景,我再也看不到了。”
“人的記憶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牢固,如果我不去看,不去想,總有一天她會漸漸淡出我的記憶。”
沈玉很平靜,在最初的哽咽過後,他把自己的情緒沉澱到最深處,以一旁觀者的角度敘述一切。
“你忘不了的,沈玉。”任清崇的聲音冷酷卻清醒,“人的記憶沒有那麽牢固,也沒有你想得那麽容易脆弱。”
他的聲音又忽然溫柔下來:“我會陪著你,小玉……寶貝,我會陪著你,你不能讓自己一輩子困在她的死亡裡。”
“親緣關系固然是支撐人站立行走的勇氣之一,可人會老去,他們總會離開你。”任清崇握住沈玉虛虛搭在方向盤右側的手,“從出生起,連接你與世界的臍帶總會被剪斷,但是沈玉……”
任清崇摸出手機,只見他不知何時已經點開了《如鑒》劇組的宣傳微博。一目十行下去,入眼的都是一些粉絲的留言。
“臍帶剪斷後,你會與這個世界有更多的聯系。同學、朋友、愛人……”任清崇點開名為#沈玉#的超話詞條,寥寥數千人的關注,卻並不冷清。
“你看,至少在這一刻,這些聯系與你有關,他們是真的在喜歡你。”
“這就是你與這個世界新的聯系。”
第34章 但我喜歡你
那些出現在超話裡的都是一些很陌生的id。沈玉並沒有那麽多的粉絲量,TG傳媒的經紀人更沒有現在就為沈玉造勢的打算,於是那些活躍的id,細細算來,僅寥寥幾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