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了動身子,想抱著自己的胳膊換個姿勢睡,結果卻驀然被人捉住了手腕。
對上對方波瀾不驚的目光,沈玉絲毫不怯:“你手為什麽在抖?”
任清崇指尖微動:“你看錯了。”
沈玉:“我沒看錯,你看,你的手現在還在抖。”
他就這麽握著任清崇的手腕,又毫無自覺地將其到自己懷裡,另一隻空閑的手將後者自然微屈的手指撐開,在指節的最末端捏了捏。
又特意將其舉到二人目光交匯處,用事實向任清崇證明他的眼神很好。
電流似的,任清崇面色不變,心尖卻宛若被一隻幼小的蟲子噬咬了一口。
任清崇靜靜地看了他許久,驀然一笑:“從剛才上車開始,你不問我帶你去哪,也不問我雲天是什麽地方,開口第一句是問我手為什麽在抖……”
“沒什麽好問的。”沈玉說,“你總不會把我拿去賣了。”
任清崇:“……”
他這坦然的仿佛坐了無數次自己車的態度,倒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任清崇挪開視線:“薑曉讓你住酒店,位置還有些遠,劇組來來回回不太方便,你身邊又沒個助理。我附近有套房子,打算帶你過去看看,你願意住的話明天就把行李搬過來。”
沈玉:“雲天?”
“嗯。就在市二環。”
“挺好的,謝謝任哥。”沈玉欣然接受,話音一轉,“所以哥為什麽會手抖?”
任清崇:“……”
他原以為這話題早過了,誰知道這小孩腦子一直惦記著,猝不及防殺他一個回馬槍。
被沈玉嚴肅的目光盯著,任清崇有些想笑,隨即不知為何又收斂了笑意。
他輕輕從沈玉的掌心掙脫,拍了拍對方毛絨絨的腦袋:“沒什麽,可能是剛剛拿導演板的時間太久了。”
沈玉:“?”
他滿臉都寫著三個字:我不信。
任清崇無法,在他的學習工作乃至演繹生涯裡,幾乎很少能遇見這種執拗到不看人眼色的人。但他心底又知道,沈玉不是不懂,而是懶得去就假裝。
他隻好耍起了心機。
任清崇坐直身子,抬手將沈玉歪掉的衣領理整齊,隨後手腕一翻,將手背順著他的下顎緩緩滑至鬢角,觸感似一縷曖昧又輕柔的風。
“每個人都有秘密,小玉,你也有對不對?”
“噓。”任清崇又用拇指往下一按,指尖摩擦著他的嘴角,“這是我的秘密。”
在車流裡堵了半天的奧迪A6終於緩緩開動。余光瞥見沈玉紅得發亮的耳垂,任清崇衣冠禽獸似的勾了勾嘴角,在沈玉看不見的地方劃亮了手機屏幕。
他熟練地點開微信,在一個名為蕭醫生的聊天框前悠悠打字。
【下周一您有時間嗎?】
對方很快回了消息:【有的。不過我之前說您不用預約,想找我聊天直接來工作室就可以了。】
【下次記得。】
【冒昧問下,您病情是又反覆了嗎?我這邊也好提前準備一下。】
【沒有。】
任清崇打字的手頓了頓,將沒有兩個字刪除,目光不動聲色地在沈玉的側臉一錯而過。
【不算吧……只是遇見了一個有趣的人。】
*
“雲天”是市二環的一座高檔小區,進出都需要刷卡,保安也十分負責,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進入。
袁洪去停車了,任清崇帶著沈玉從大門走,豈料在小區的花壇拐角處竟然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徐主任?”任清崇站定,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弧度,“你也在這住?”
徐錦光——也就是徐錦耀的哥哥,儼然是一副等候多時的樣子。被這樣故意問了一句,眼角也只是細微地抽動了一下。
他迎上前來:“沒有,是我想見您,恰好有朋友住在這邊,就帶我進來了。”
“哦。”任清崇點點頭,“什麽重要的事,還要您親自吹著風等我?生病了怎麽辦?”
徐錦光不似他弟弟,因為在電視台工作的緣故,一身謹慎的灰色西裝不離身,也不知有沒有近視,終日戴著副金絲邊眼鏡,舉手投足間皆是精英模樣——如果忽略他臉上樹皮般的褶子的話。
他討好地笑了笑:“不知任總有沒有時間一起坐坐?”
這就是要“促膝長談”的意思了。
任清崇眼神略有不耐,但他隱藏得很好,正如他這個人的本性。
“是徐錦耀的事嗎?”
在二人沉默打太極的時候,沈玉驟然橫插一句。等視線全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之後,沈玉又道,“如果是徐錦耀的事,那可能沒什麽商量的。”
誰都知道,曾經在圈子裡橫行霸道的徐錦耀導演,近段時間卻銷聲匿跡,不知做什麽去了。但也很少人知道,他的銷聲匿跡,是從被踢出《如鑒》劇組開始的。
世界上有很多人情大過天的地方,鄰裡街坊都是親戚的鄉村是這樣,外表光鮮亮麗的娛樂圈也是這樣。
被任清崇封殺之後,徐錦耀沒丟飯碗也跟丟了沒什麽兩樣,曾經巴結他的對他避之不及,狐朋狗友的電話一個也不打不通。
這場風波甚至還影響到了徐錦光,台裡的領導聽到些風言風語,曾屢次敲打過他,原本能夠競爭台長的資格,仿佛也有些搖搖欲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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